地方东南四十里接近大河，一河沃了平衍的两岸，多米，多橘柚。西北二十里后，即已渐原，近抵苗乡，万山重叠，大小重叠的山中，大杉树以长年绿人的颜，蔓延各。一小河从山绝涧中，汇集了万山细，沿了两岸有杉树林的河沟奔驶而过，农民各就河边编缚竹作成车，引河中，溉的山田。河常年清澈，其中多鳜鱼，鲫鱼，鲤鱼，大的比人脚板还大。河岸上那些人家里，常常可以见到白脸长见人善作媚笑的女。小河环绕镇北城下驶，到一百七十里后方汇辰河，直抵。

我就生长到这样一个小城里，将近十五岁时方离开。门两年半回过那小城一次以后，直到现在为止，那城门我不曾再去过。但那地方我是熟悉的。现在还有许多人生活在那个城市里，我却常常生活在那个小城过去给我的印象里。

这地方又名凤凰厅，到民国后便改成了县治，名凤凰县。辛亥革命后，湘西镇守使与辰沅皆驻节在此地。地方居民不过五六千，驻防各的正规兵士却有七千。由于环境的不同，直到现在其地绿营兵役制度尚保存不废，为中国绿营军制惟一残留之。

者。人人洁信神，守法官。每家俱有兵役，可月各自到营上领取一银，一份米粮，且可从官家领取二百年前被政府所没收的公田耕耨播。城中人每年各照家中有无，到天王庙去杀猪，宰羊，磔狗，献，献鱼，求神保佑五谷的繁，六畜的兴旺，儿女的长成，以及作疾病婚丧的禳解。人人皆依本分担负官府所分派的捐款，又自动地捐钱与庙祝或单独执行巫术者。一切事保持一淳朴习惯，遵从古礼;秋二季农事起始与结束时，照例有年老人向各人家敛钱，给社稷神唱木傀儡戏。旱暵祈雨，便有小孩共同抬了活狗，带上柳条，或扎成草龙，各走去。天常有官，穿黄衣各念农事歌词。岁暮年末，居民便装饰红衣傩神于家中正屋，捶大鼓如雷鸣，苗巫穿鲜红如血衣服，镂银角，拿铜刀，踊跃歌舞娱神。城中的住民，多当时派遣移来的戍卒屯丁，此外则有江西人在此卖布，福建人在此卖烟，广东人在此卖药。地方由少数读书人与多数军官，在政治上与婚姻上两面的结合，产生一个上层阶级，这阶级一方面用一保守稳健的政策，长时期理政治，一方面支了大分属于私有的土地而这阶级的来源，却又仍然于当年的戍卒屯丁。地方城外山坡上产桐树杉树，矿坑中有朱砂银，松林里生菌，山中多硝。城乡全不缺少勇敢忠诚适于理想的兵士，与温柔耐劳适于家的妇人。在军校阶级厨房中，异常可的菜饭，在伐树砍柴人中，情优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