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老从这上看得四老心思。

待到七老结结证明就是今天定亲时，四老咦一声，就下木了。

“嗐，老婆——”

想到家中他就不再用力拖锯了。

七老就只笑。

他问七老，怎么不去喜事？他就说，这只是定亲，家中告他不转去也行。他又问他见过老婆没有？说是见过的。

这建议，有一儿鼓动，一儿煽惑，七老仍然只有笑。

于是，一个老豆腐担过时，叫停着下来，两人各吃了两碗，账则四老争着会，七老此时已为同伴贺喜了。

这一下，可正抓到七老心中了。不过他可不是一个没有把握的小。他对这事愿意人知，又忍着。一个猫，每次捉到老鼠时，它还故意把它俘虏开释去，慢会儿，又才来一扑，七老就象这样，当到这关，把话避开说到天气上去。

“要贺喜咧。”

“我问你今天是不是初八，你又说不是。”

这在说话的四老，只是一句开心的俏话，谁知一拳打在七老心窝，七老要忍也再不能去忍了。索不拉锯。两个人，一个俯着首，无意的在笑，一个便仰着有意红的脸。

“乘早接了吧。”

“那你怎么…”

“唔，娶不娶？”

天气是真好。可是这几日，算是北京城一个调的好天气，要人耐。天越晴朗风就也越大。一到将近正午时，风就偷偷悄悄走来了。河沿上，成群排对的杨柳树，风一来时就象每株树下都有一个有力气的人，在那里抱到树遥电杆上电线，为了风互相扭一又分开。屋角上，只听到风打哨的声音。人家的狗全都躲到门后去避难。河沿的灰土，因为风的搬运早已无踪无影了。此时一阵贴地旋风过去时，卷起的就全是些打人脸庞发痛的小石。

天，的确是一天更比一天了，于是两人都赤起膊，四老的手杆，原是有的，象大一样，真算是一个老手。七老则各样都很，脸也在内，心也在内，所以当那喇叭声音消灭时，跟着来了一个磨刀人，举起小铜号，只在巷呜得一下就给七老一个惊。在京东五十里的苦村，七老家中这时定亲的“红叶”一到门，也许就正伴着一对唢呐罢。

“唔。”

“老婆是应当有的，罗汉观音，成一对，才是话。”

音了。四老若有所的重重放了一气。

“四老得很，我们脱衣罢。”

吃了老豆腐后，四老重复爬上木去，锯齿就又开始啮着那株黄松木。

动风了，四老七老两人都把围到腰间的衣服穿好。

“你看那娘儿们多有福！”四老把话扭到刚才车中人去，避开自己了。

“四老，你还莫有老婆吧？”

四老还以为笑话说伤了七老，脚一移。扫下一些木粉，七老退后半步木粉就全落到地面了。

“不。”

“七老，我说，你今天神气特别个样儿，莫非也是约定今天要娶媳妇罢？”

七老年纪是整二十岁，四老则已有两个七老年纪大，要命好，可以七老一样人的爸爸了。但拖了许多年锯的四老，为乡下老嫂嫂侄儿们拖得快老了，老婆却还不能拖得个，所以七老谈到这问题，四老就有忸怩。

“什么时候定的？”

“哈，我的天，是真吗？”

“七老，你是定了老婆吗？”

“那你应当早找一个！”

“七老，我这才想起你今天那拖锯有劲的缘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