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来,嗥唪地叫喊,以为嗓门越大,就越动听。而且要求我们也跟他一样,仰起头,大张嘴巴,声嘶力竭地喊叫。有的同学骂:“这不是嚙歌,这是鬼哭狼嗥,我们欣赏了一个钟头的党化音乐这个节目之后,就进入“自由讨论”这个节月。我们一听说是“自由”的讨论,都有了戒一心,大家知道凡是他们叫做“0由”的东西,就是不自由的陷阱。同学们既然谁也不想意去享受这样的自由,都噤若寒蝉,于是那些“长”宇号的人物和政治指导员便有机会充分利用这样的自由,在那里大放厥词。虽然他们讲话的声调和他们白天训活的声调不同了,在话语中尽量涂上一层讨论问题的色彩。然而真理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谁也不得存任何异议的神情,还是溢于言表的。他还以为长着自己的脑袋的大学生一点也听不出来,夸夸其谈,通得十分得意。
你说他讲的完全没有新意吗?倒也不见得。在我听来,却全是闻所未闻的新意。这些新意在“三民主义”里可能找不到,但是在希特勒的《我的奋斗》中俯拾即是。不过豕作了一番“中国化”的打磨。
反共是一切议论的出发点和归宿。认为共产党是心腹之大患,不反共无以复兴中华,反共慼立国之本。认为中国今日之危险是亡于共,亡于俄,而不是亡于0。好象0本入占丫东北,又侵入华北,在华中走私猖獗,这都不算亡国之道。在他们神奇的讨论中,自然也还要装点一些共产党共产共妻亡国灭种的这祌神话,使人听了动容。
独裁,又是另一种议论的出发点和归宿。好象中国之所以搞得这么糟,都是0为上海滩上的那些无聊文人高噴民主自由带来的;日本之所以侵咯不已,都是北京那些不争气的学生游行示威,到处煽动学潮招来的。整顿的办法就是思想定于一,政党统于一,领袖尊于一。说穿了就是一切由国民党一个党的一个领袖说了算。一切均备亍领袖,一切服从领袖,于是夭下就太乎了,中国就强盛了。他们还举出德国的希特勒,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日本的天皇来作证。只要把希特勒的那一套撖过来,中国就复兴了。独裁,法西斯,就是救中国的灵丹妙药。
这样的自由讨论,每天晚上都要由几位专家〈后来知道他们都是集训营中专以指导我们思想为职业的指导员〉上去“自由”讨论一番。听得我们真是困乏得东倒西歪,在小板凳上几乎坐不稳了。有时候中队长眼见大家东倒西歪太不象话了,于是临时下命令:“站起来!"这个办法似乎也没法赶走我们的疲乏。甚至他叫我们站起来唱二支歌一丁号一阵也无法驱去光临的睡抻。自由讨论终于收场了。于是又经历一层一层的立正稍息报数之类的輕序,然后走回营房。
大家忙着洗脸洗脚之后,睡觉的号音响了。于是又是集合,晚点名,又是一晬“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的声音,才能“解散”各回营房去睡党。我不明白,为什么半天之内就要点名报数这么多次?莫非这些学生只要一貶眼不看住,不点数,便会土遁了吗?
然而我巳没有力气去想这些,还是上床睡觉要紧。有的同学一上床就呻唤“我的妈呀。”有的问学则连呻唤也来不及,便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夭天还没有大亮,起床号响了。昨天我们已经从时间表上得知,从起床到出早操,只有半个小时让我们去完成一系列的任务:起床,穿制服,扎皮带,扎绑腿,穿布袜,穿胶鞋,洗脸,漱口,整理内务。最麻烦的是整理内务,就是要把床单拉得,平平展展的,把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还要用木夹扳夹出轮线,最快也得弄十分钟才行。冼脸漱口以后,还要把脸盆放整齐,漱口杯看齐,连牙刷把的方向都要向右看齐。半个钟头的时间,当然还包括上厕所。上厕所有的是去小便,有的却是去大便,有的同学过去养成习惯,一起床就去厕所大便,这就更麻烦。因为厕所蹲位不够,人多拥挤,还得等候。这一切的过场在半个钟头内都做完了,然后跑步到操场去集合,听候早点名。似乎怕什么夜游神昨晚上把我们拖走了一个两个似的。又是一阵立正稍息报数之类的过程,和咋天一样。然后就是跑步,然后就是边跑步边唱肷,然后才是早操,然后才解散。才一解散又吹哨子集合,因为吃早饭的时候到了,吃早饭也要经历一套繁文缛节,虽说你不过是去喝两碗稀饭,礼仪却要求和吃干饭的午晚餐一样。
上午八点钟出操,那名堂就更多了,一直要摘到十一点半才解散,跟着又集合吃午饭,吃了午饭睡午觉。下午是室内作业。上课,那名堂就更是不少。我在后面要专门介绍。这样集训营的一天才算过去了。
这集训营的一天生活历程,够我思考了。和我要好的老孙同学也在思考。晚饭后,我们利用这段自由活动时间,在林间散一会步,议论起来。
老孙比我想的更多更深。他揭出问题: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们的每一分钟都占有,把我们的每一分精力都用尽,把我们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他提出他的见解:他们用这种办法来把你全部占存,你的肉体,你的精神,你的思想,你的时间,全部占有。使你一点也不能支配你自己,主宰自己。使你极度疲劳,从身体到精神。使你完全无法用自己的脑筋去思考任何问题。使你的肉体和精神瓦解,变得麻木不仁,达到只能作条件反射的地步。他们给你什么样的剌激,你就只能作相应的条件反射,象动物一样。这样他:,,就完全占有你了,就把你的灵魂撕成碎片,然后由他们重,新给你组装一个灵魂。“总之,”老孙说“他们企图征眼我们。这样,他们就有了听使唤的机器人。打仗杀人都行了。他们新近提出的什么‘力行哲学’便是这种玩意儿。”
我词意老孙的分析,听说德国法西斯就是这么干的,日本的武士道也是这么干的。但是我说:“他们不会成功,人到底是人,大学生尤其是有思想的人,而中国的大学生还是大多数倾向亍进步思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