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袂几曾终絮语，掩关从此离忧。

于是他就稍微放大了声音把这两句诗了一遍，又走来走去的走了几步，一则原想藉此以壮壮自家的胆，二则他也想把今夜所得的这两句诗，凑成一首全诗。但是他的心思，得同淹的蚁巢一样，想来想去怎么也凑不成上下的句。园外的围墙拱里，打更的声音和灯笼的影过去之后，月光更洁练得怕人了。好象是秋霜已经下来的样，他只觉得上一阵一阵的寒冷了起来。想想穷冬又快到了，他筐里只有几件大布的棉衣，过冬若要去买一件狐的袍料，非要有四十两银不可。并且家里他也许久不寄钱去了，依理而论，正也该寄几十两银回去，为老母辈添置几件衣服，但是照目前的状态看来，叫他能到何去得这许多银？他一想到此，心里又添了一层烦闷。呆呆的对西斜的月亮看了一忽，他却顺念了几句诗来：

非关惜别为怜才，几度红笺手自裁，

挟弹何心惊共命，抚孤底苦破枝。

“诗是好诗，可惜太衰飒了。”

望里彩云疑冉冉，愁边故粼粼，

云阶月地依然在，细逐空香百遍行。

唤起窗前尚宿醒，啼鹃去又声声，

莫把（昆鸟）弦弹昔昔，经秋憔悴为相思。

“竹君要我为他起两封信稿，我现在刚搁下笔哩！”

一想到现在的这世，他就不知不觉的悲伤起来了，这时候忽有一阵凉冷的西风，到了园里。月光里的树影索索落落的颤动了一下，他也打了一个冷痉，不晓得是什么缘故，觉得细都竦竖了起来。

“我还有两句好诗，也念给你听罢，‘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立中宵？’”

他想想现在的心境，与当时一比，觉得七年前的他，正同日下的香草一样，轰轰烈烈，刚在发育。因为当时他新中秀才，前尚有无穷的希望，在那里等他。

，

“还是不成的好。”

丹青旧誓相如札，禅榻经时杜牧情，

“这话倒也不错，我就不了吧。”

湖海有心随颖士，风情近日方回。

“东原。”

越王祠外初放，更共何人缓缓行。

“稚存！你也还没有睡么？一直到现在在那里什么？”

“周秦以上并没有考据学，学术反而昌明，近来大名鼎鼎的考据学家很多，伪书却日见风行，我看那些考据学家都是盗名欺世的。他们今日讲诗学，明日训诂，再过几天，又要来谈治国平天下，九九归原，他们的目的，总不

如馨风柳伤思曼，别样烟恼牧之。

而今潘鬓渐成丝，记否羊车并载时；

“仲则，明天有一位大考据家来了，你知么？”

多时掩幔留香住，依旧窥人有燕来。

讵有青乌缄别句，聊将锦瑟记年，

泪添吴苑三更雨，恨惹邮亭一夜眠，

遮莫临行念我频，竹枝留惋泪痕新，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立中宵？——”

“我只闻诸葛的大名，却没有见过这一位小孔，你听谁说他要来呀？”

他时脱便微之过，百转千回只自怜。

此日双鱼寄公，当时一曲怨东平。

“我想把它们凑成两首律诗来，但是怎么也不成功。”

柘舞平康旧擅名，独将青到书生，

“到如今还是依人碌碌！”

明灯锦幄珊珊骨，细山翦翦眸。

多缘刺史无约，岂视萧郎作路人，

回环念了两遍之后，背后的园门里忽而走了一个人来，轻轻的叫着说：“好诗好诗，仲则！你到这时候还没有睡么？”

“是北京纪老太史给竹君的信里说的，竹君正预备着迎接他呢！”

“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

“谁呀？”

匆勿觉得扬州梦，检闲愁在鬓华。

风亭月榭记绸缪，梦里听歌醉里愁。

别后相思空一，重来回首已三生，

“成之后，岂不是就没有兴致了么？”

“何以呢？”

后三年，他在扬州城里看城隍会，看见一个少妇，同一年约三十左右、状似富商的男人在街上缓步。他的容貌绝似那宜兴的少女，他晚上回到了江边的客寓里，又成了四首旧的杂诗。

轻移锦被添晨卧，细酌金卮遣旅情。

最忆频行尚回首，此心如只东。

珊瑚百尺珠千斛，难换罗敷未嫁。

从此音尘各悄然，山如黛草如烟，

仲则倒骇了一，回转来就问他说：

自古同心终不解，罗浮冢树至今哀。

下杜城边南北路，上阑门外去来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