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拖狐尾的胡上台的时候，他听见背后忽而发了几声叫，朝转去向背后一望，他觉得后面一排妇女的睛，双双都挂在自己的面上。立时涨红了脸，把朝转来屏气静坐了几分钟，他听见背后的一阵狂叫又起来了，他的不知不觉的又想转后面去看看这样在狂叫的究竟是什么人；但只朝转了一半，他便想起刚才那些娘儿们的睛，脸上起了一层更的红。正想中途把仍复朝回原的时候，他举目一看，又看见了一排坐在他右手旁边的娘儿们，她们也在定晴看他。他心里忽而觉得怕羞起来了。把朝转，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的向戏台注视了一会，他终觉得旁边后面，女人的目光都注在自己的脸上，心里难受得很。同时他又想起了母亲的愁容，更觉得不能安然坐在那叫唤声里听戏。偷把旁边的一排女人看了一看，他就俯了首，走上戏场的外面来。

“我…我和她们本来不是一起的。…”

原载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一日北京

“不是一起的？那么你要上哪儿去啊？”

“前面的车怎么不等一等啊？”

“站住！我们上灯罢！”

“我…我住在西城××××××，这儿是什么地方？”

“您拉我回去罢，好多给你几吊钱。”

在前面车上坐着的她，听了这声叫声，也回来看了一。但那时候她的车已经前了几步，与他的距离隔远了，所以他终究没有看清她的面貌。不过在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得来的是她那一张瘦削的脸儿和一双黑晶晶的大。车夫上了灯，想上前再走，但她的那乘车已折往北去看不见了。车夫问他说：

初冬的短日，已经是垂暮的时候了。他从廊上走到了前面院里，看看天空早变成了灰暗，前的草木桥，和散在院于里的几个游客，也是模糊隐约，好像隔着一层薄纱纬账的样。皖的向天空呼了一气，在前走了几转，他忽而于边离他二三丈的前，发见了一个少女的背形。已经是不大看得清楚的时候了，但她上边穿的确是一件玫瑰紫颜的大袖时式的衣裳，松开的短裙下咯咯地响着的却是一双底的靴，更有那蓬松的发，他虽说不是什么形状，但只觉得缥缈多情，有使人不得不的地方。由她行动的姿势看来，她上下四肢的分寸，竟可说是一个完全均称的创造，材也不长不短，不不瘦，正与他不相上下。他举起来看了一，只觉得这背形与他非常熟悉，仿佛是时常在一块共起居的样于。但在什么地方常常看见的呢？他又想不起来。一边默默的在想着，一边他尽跟了这背形走去。

四

《晨报副镌·晨报五周年纪念增刊》，未完

车夫却吃了一惊，就很不愿意似的问他：

她走尽了沟沿，折向北的那扇大门去，他也跟了去，走了游艺园，在门忽有一乘光亮的包月车跑近了她的边。她并不言语，上车坐定之后，那乘车就往北的跑了。他赶上门的时候，那乘车离开他约有四五丈路。同丧失了理的人一样，他跑到门前的大上，见了一乘兜揽买卖的车，便了上去。那车夫问他上什么地方，他因为全的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的那乘车上，所以没有听见，车夫见他光着两，尽在呆看前面的车，就以为他与她是一起的，便拼命的追了上去。他几次想和车夫说明，叫他拉回西城家里去，但一则怕被前面车上的她听见，倒觉得难以为情，二则他将错就错的跟追上去，心里也没有什么不快乐，所以就糊里糊涂的由车夫去了。

他听了这话，一霎时的红起脸来，只好吞吞吐吐的回答车夫说：

“那么怎么不早说啊？已经快到齐化门了哩！”

他那车夫，赶上了她的那乘车，就放松了脚步，不再飞奔了，但他心里，只有怨恨车夫，不肯再赶上两步，跑上前去使他得看看她的面貌。

的车过了霞公府，穿过大街，弯来弯去，指东北的方向尽往冷静的地方奔跑。空中愈走愈黑，路上愈走愈没有人遇见了。他在黑暗里看着前面她的车的廓，听听两个车夫跑路的足音，觉得有些害怕起来了。却好这时候他的车夫站住了脚，向前面叫了一声：

正是白天与暗夜界的时候，路上来往的车辆，拥挤得很。街上两旁的店铺，都已上灯了。他张大了两，偏向前，集中了注意力，尽向她领上的颈项注视。她的细腻洁白的，也被他看来了。他一见了那块同米粉似的，和上簇生在那里的黑发，心就了起来。呼也急促起来，他觉得自家的双颊，同伏在火炉上似的烧起来了。车珠宝市北，迎面来了一阵北风，他又闻着了一醉人的温香气。他把背脊向车背一倒，觉得自己的肢，都已溶解，再也不能动弹的样。走到东民巷，后边哺哺的来了一乘汽车。他的车往左边让了一步，汽车前的灯光，便上了她在半的，他只见她一丝丝的发，都在那里放光，她的上，竟同中国古画里的佛像一样，烘了一圈金光来。他一边呼呼的掀张鼻孔，在追闻那温的香味，一边却希望那汽车走慢一，好让他多看一忽她的颈项和她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