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后面一间很小的房间里找到了他，这间小房间只有一扇窗，与大厅毗连，大厅里摆着二十张小桌，歌手们正在合唱，扯着嗓拚命叫喊，一些商人、官吏和各人等一边听唱歌，一边在喝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打台球的响声。斯维德里盖洛夫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瓶已经打开的香槟和一个盛着半杯酒的玻璃杯。这间小房间里还有一个背着一架小手摇风琴的少年狼乐师，一个健康、面颊红的姑娘，她那条条裙的下摆掖在腰里，一系带的罗尔①式的帽，她是个卖唱的，约摸十七、八岁，尽隔屋里正在声合唱，她却在手摇风琴的伴奏下，用相当嘶哑的女低音在唱一首庸俗的行歌曲…

拉斯科利尼科夫上楼到小饭馆里去了。

，那就…

“喂，菲利普，拿个杯来！”斯维德里盖洛夫喊了一声。

“随您便，我不是给您的。喝吧，卡佳！今天不需要再唱了，你走吧！”他给她斟了满满一杯酒，拿一张淡黄的钞票②来。卡佳照妇女们喝酒的方式，也就是接连喝了二十来，一气把一杯酒全喝光了，拿了那张钞票，吻了吻斯维德里盖洛夫一本正经伸来让她吻的手，从屋里走了去，那个背手摇风琴的男孩也跟着她慢慢地去了。他们俩都是从街上叫来的。斯维德里盖洛夫在彼得堡住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可是他边的一切已经带有古代宗法制社会的遗风了。小饭馆里的堂倌菲利普已经成了他的“熟人”在他面前颜婢膝。通大厅的门锁起来了；斯维德里盖洛夫在这间屋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说不定整天整天都待在这里。这家小饭馆很脏，可以说很不好，甚至够不上中等平——

这些时候，这一个月来，拉斯科利尼科夫已经心力瘁，对类似的问题现在已经不能作任何别的决定，他能想的唯一办法就是：“那么我就杀了他”他怀着冷酷绝望的心情想。他心情沉重，到压抑；他在街中间站住了，朝四下里望望：他走的是哪条路，这是上哪儿去啊？他正站在×大街上，离他刚刚穿过的草广场有三十或四十步远。左边一幢房的二楼上是一家小饭馆。所有窗全都大敞着；据窗内来回走动的人影来看，小饭馆里已经座无虚席。大厅里歌声婉转，黑和小提琴奏悠扬的曲调，土耳其鼓敲得情奔放。还可以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他到困惑不解，不知为什么竟会转到×大街上来了，本想转回去，突然在小饭馆最边上一扇开着的窗里看到了斯维德里盖洛夫，斯维德里盖洛夫嘴里叼着烟斗，靠窗坐在一张茶桌旁边。这使他十分惊讶，甚至是大吃一惊。斯维德里盖洛夫正在默默地观察他，仔细打量他，这也立刻使拉斯科利尼科夫吃了一惊：似乎斯维德里盖洛夫本想站起来，在还没被发觉之前悄悄地溜走。拉斯科利尼科夫立刻装作好像没看到他的样，若有所思地望着一旁，可是还在用角盯着他。拉斯科利尼科夫的心忐忑不安地怦怦地狂。一不错：斯维德里盖洛夫显然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他从嘴里拿烟斗，已经想要躲起来了；可是，站起来，推开椅以后，大概突然发觉，拉斯科利尼科夫已经看见他了，而且正在观察他。他们之间发生了与他们在拉斯科利尼科夫家初次见面时十分相似的情景，当时拉斯科利尼科夫正在睡觉。斯维德里盖洛夫脸上了狡猾的微笑，笑容越来越舒展了。两人都知，他们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而且在互相观察对方。最后斯维德里盖洛夫声哈哈大笑起来。

“您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说：这是奇迹！”

“我去您那儿找您，”拉斯科利尼科夫开始说“可是不知为什么从草广场拐了个弯，来到了×大街上！我从来不弯到这儿来，也不打这儿经过。我从草广场往右转弯。而且去您那儿的路也不是往这边来。我刚一拐弯，就看到了您！这真怪！”

“喂，喂，您兴的话，那就来吧；我在这里！”他从窗里喊。

①罗尔是奥地利的一个州。

“喂，够了！”拉斯科利尼科夫一来，斯维德里盖洛夫就叫她别唱了。

②一卢布的钞票。

“我不喝酒，”拉斯科利尼科夫说。

“因

姑娘立刻停下来，恭恭敬敬地等着。她唱那首押韵的庸俗行歌曲的时候，脸上也是带着这样严肃而又恭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