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怀着神秘的惊骇站在那里。还有一瞬间,在他面前仿佛一切都化开去了,代替恐惧的是光明和欢乐,欢喜;他开始喘不过气来,并且…但是这一瞬间过去了。谢天谢地,这不是他担心的那回事!他换了口气,环视着四周。
他似乎好长时间都不理解他周围的闹哄哄的一片慌乱,也就是说,他完全明白也全都看见了,但是却仿佛是个特殊的人那样站着,无论什么都不参与,而且还像童话里的隐身人似的潜入房间,观察那些与他无关、但使他感兴趣的人。他看见有人收拾了那些碎片,听到了说得很快的谈话,看见了苍白的、奇怪地望着他的阿格拉娅,非常奇怪:她的眼中根本没有憎恨,丝毫没有忿怒;她用惊恐但又深含同情的目光望着他,而看别人的目光却炯炯有光…他的心骤然感到一阵甜滋滋的隐痛。最后他奇异地看到,大家又坐下了,甚至还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过了1分钟,笑声变大了:大家已经在望着他笑,望着他那呆若木鸡的傻样,但大家是友好、快活地笑;许多人又跟他交谈起来,态度非常亲切。为首的便是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她笑着对他说着什么非常非常善意的沽,突然他感觉到,伊万·费奥多罗维奇在拍他的肩膀;伊万·彼得罗维奇也在笑;但是对他更好、更使他喜吹,更使他好感的是显贵老头;他拿起公爵的手,轻轻握着,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像哄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孩一样劝他镇静下来,这一切使公爵喜欢得不得了,最后,他还让他紧挨着自己坐着,公爵满心喜悦地盯着他的脸,不知为什么仍然说不出话来,喘不过气来;他也非常喜欢老头的脸。
“怎么。”他终于喃喃说“你们真的原谅我?还有…您--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
笑声更大了;公爵热泪盈眶;他不相信向己,他像中了魔似的。
“当然,花瓶很漂亮。我记得它摆在这里已经有15年了,是的…15年年了…”伊万·彼得罗维奇说。
“嗨,这算什么倒霉:人都有个完结的时候,而这不过是一只土罐!”叶莉扎维塔·普罗科菲耶夫娜大声说“列夫·尼古拉耶维奇,难道你真的吓成这样。”她甚至担心地补问道“得啦,亲爱的,别再怕了;你倒真的吓着我了”
“您能原谅一切、除了花瓶,还原谅其余的一切。”公爵忽然欲离座起身,但显贵老头马上又扫住了他的手。他不想放开他。
“cottriscurieuxetdettristemeux!*”他隔着桌子向伊万·彼得罗维奇低语着,不过声音还是够大的;公爵大概能听到。
“这么说我没有得罪你们任何人吧?你们不相信,想到这一点我是多么幸福;但是事情就应是这样的!难道我会在这里得罪哪一位?如果我这样想一下,我就又会得罪你们了。”
“请放心,我的朋友,这言过其实了。您根本不用这样感激的;这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但是过分了。”
“我不是感激你们,我只是…欣赏你们,望着你们,我感到幸福;也许,我说的很蠢,但是我要说,要解释…甚至哪怕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
他身上的一切是冲动的、不安定的、狂热的;很可能,他说出来的话常常不是他想说的话。他仿佛是用目光探询着:他可以说吗?他的目光落到了别洛孔斯卡娅身上。
“没关系,我的小爷,继续说,继续说,只不过别喘息,”她指出“刚才你一开始就气急,于是便落到这般地步;而你不用担心说话:这些先生见过比你更古怪的人。你不会使他们吃惊的,你还没有令人费解到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地步,只不过打碎了一只花瓶,让大家惊吓一场罢了。”
公爵微笑着听完她说的。
“这不是您,”突然他转向显贵老头说“这不是您在三个月前救了大学生彼德库莫夫和公务员施瓦勃林,使他们免于流放吗。”
显贵老头甚至微微红了脸,低声嘟哝着,要公爵冷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