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的垃圾,她记得一个小栅栏门,从那里可以讨到米饭。后来,她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加尔各答。
她留了下来。
十年前她去的那里。
彼得-摩根停下了笔。
已是凌晨一点。彼得-摩根走出他的卧室。加尔各答夜晚的气味,就是河泥和番红花的气味。
她不在恒河边上。灌木丛下也没有。彼得-摩根绕到使馆炊事房的后面,那儿也没有。恒河里也不见她在游泳。彼得-摩根明白了,她又去了岛上,她是扒在客车顶上去的,在夏季风期间,威尔士亲王大酒店的垃圾箱吸引着她。彼得-摩根只看见那些麻风病人在睡觉。
卖孩子的故事是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讲给彼得-摩根听的。十七年前,在老挝的沙湾拿吉,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也在买卖的现场。所以,她总觉得那个女乞丐说的是沙湾拿吉话。时间不吻合。那个女乞丐也年轻多了,不像她见到的这一个。然而,彼得-摩根还是把她讲的故事,变成这个女乞丐生命的一段插曲。两个女儿看见过女乞丐,她仁立在她们的阳台前,仁立在她们的笑容前。
彼得-摩根现在想用自己凌乱的记忆,来取代女乞丐荒废的记忆。他认为如果不这样,他便失去了写作的语言,便不能把加尔各答这个女乞丐的疯样写下来。
加尔各答。她留了下来。十年前她去的那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失去记忆的?她曾经没有说出来的话,可能是什么话呢?她将来不会说出来的话,又会是什么话呢?她曾经见过的东西,已经忘了,那可能是什么呢?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不再记得,那又会是什么呢?从她整个记忆中消逝的那一切,说出来,到底都是什么呢?
彼得-摩根沿着恒河,在沉浸在睡梦中的加尔各答散步。当他快要走到欧洲俱乐部的时候,他看见露天座上副领事和俱乐部经理两人的身影。这两个男人,每天晚上都坐在那里,不知谈些什么。
这当儿,正是副领事在说话。那嘘声浓重的口音,分明就是他的声音。彼得-摩根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再往近走,而是转身走开了,因为,他现在不想听到副领事的一句秘密话。
彼得-摩根回到大使官邸前,消失在花园里。
今晚,在欧洲俱乐部里面,只有一桌人在打桥牌。他们很早就睡了,招待会是明天举行。俱乐部经理和副领事并排坐在露天座上,面朝着恒河。那些人后来不再玩扑克,他们在说话。他们在里面,听不到外边他俩在谈什么。
“哦来这里有二十年了,”俱乐部经理说“我觉得挺遗憾的…就是不会把我的所见所照写出来、。变成一部小说
副领事望着恒河,跟往常一样,不答话。
“这个国家,它具有迷人的魅力…让人再也忘不了,”经理继续说“在欧洲呢,很快你便觉得烦了。瞧这里,永远是夏天,当然够苦的,但要是习惯了炎热的天气…,哦…炎热的天气…回到欧洲以后,再来回忆这里的大热天…难忘的夏天…哦!奇妙的季节。”
“奇妙的季节。”副领事跟着说道。
每天晚上,俱乐部经理都谈起印度,谈起自己的经历。随后,法国驻拉合尔副领事也谈起自己的经历,自己的心愿。俱乐部经理很清楚,和副领事在一起的时候,该如何开始这种漫谈。他首先随便扯一些话题,副领事虽然木去听,但往往到最后,那些话题却能打开他那嘘声浓重的话匣子。有时,副领事说得没头没脑,没完没了;有时,他又说得简洁明了。他的话在加尔各答成了什么,他好像不知道。他确是不知道。因了除了俱乐部经理外,没有人跟他攀谈。
经常有人向俱乐部经理打听,副领事跟他说了些什么。在加尔各答,人人都想知道。
玩扑克的人都走了。俱乐部里面已经空无顾客。露天座上方,装饰着一圈粉红色的小灯泡,灯火循环闪烁,刚刚熄灭。副领事向俱乐部经理询问了很长时间,关于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关于她的情人,她的婚姻,她如何度过时间,以及她去岛上的事。看来,俱乐部经理知道副领事想要知道的事,但是他还没有开始讲。这会儿,他们俩都沉默在那里。他们已经喝了很多,他们每个晚上都喝得很多,坐在那露天座上。经理希望自己有一天就死在加尔各答,再也不回欧洲去。他对副领事说了几句这样的想法。副领事说,这一点,他也有同感。
今晚,副领事向俱乐部经理询问了很多关于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的情况,所以他没有多讲自己的事情。其实,经理希望他每天晚上都能讲些什么。这木,他开始讲了起来。
副领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