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径直走到沙滩上,在小径头上躺了下来,头落在手掌上,胳膊撑在地上,姿势犹如一个女人在读书,她捡起石子,朝前面奶着。她不再扔了,将胳膊伸直,放在地上,面颊贴在那胳膊上,就这样,侧身躺在那里。
米歇尔-理查逊要从沙滩回去,夏尔-罗塞特想要穿过棕桐林回去。
“你们什么时候睡觉呢?”
“白天里,——米歇尔-理查逊说时,黯然一笑。“我们都尝试过,包括在夜里睡觉,但是最后发现,大白天却是最佳时候。”
他俩分开了。
今天晚上,他们将重新聚到一起。
明天,在加尔各答,他们也将再聚到一起。
棕榈林,路上寂无一人。路灯已经熄灭。她现在想必是在游泳,在抵挡三角洲鲨鱼的那道安全网的里面,乳白色的身影浸在绿色的海水中。夏尔-罗塞特看见:别墅里面,花园里面,都没有她的踪影,她在游泳,她时而浮出水面,时而被狼头淹没,也许她睡着了,也许,她正在海里哭泣。
再回去吗?再去见她吗?不。莫非涟涟眼泪不让他去见她?
夏尔-罗塞特失去了她,同时也失去了欲望。
疲倦。他知道,待一会儿,无一亮起来,他将一头倒下去;不过,暂时,疲倦还潜伏在那里。他像一个自动木偶一样,机械地走着,脚步有点儿轻飘。他走在岛上。
他离开大路,选择一条小径,想斜穿出去,结果,一头撞在那道拦挡乞丐的栅栏上,他折了回来,还在寻找,终于发现,在那道栅栏上,有一个门,他跨了出去,这时,他才感觉到,刚才他害怕极了,那种害怕想起来十分荒唐,他竟害怕自己走不出岛上这块禁地,这块禁地是专辟给她享用的,为了让她得到最大可能的平静。
他来到了岛的另一头。太阳还没有升出海平面。还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他在印度,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时候。
这里,大海被包围在两个长长的半岛之间,没有树木,只有一些般加庐。拍岸狼很小。原来这是一个环礁湖。一条小路顺着环礁湖伸展。海岸是淤泥地,大海小口小口地添扰着。绿色的大海,多么美啊。夏尔-罗塞特朝着旅馆的方向走去,远离了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
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的世界太虚幻。
她想必从海里上来了,正朝那个大门敞开、空无一人的别墅走去,别墅里面,加尔各答皇后享用的吊扇,正白天黑夜地旋转。
他停下脚步,恍格之中,他首先看见的,是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的眼泪。
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躺在吊扇下面——躺在泪水世界里面,副领事说——,那个笔直的形象,又浮现在他眼前。墓地,那个形象变成了另一种形象。他很想行动起来。干什么事情?他很想,啊,很想抬起手来…他的手抬了起来,又落了下去,开始抚摩她的脸,她的唇;起先,动作慢慢轻轻,随后,越来越生涩,随后,越来越有力;她的牙齿露了出来,脸上现出一种难看的笑容,现出一种难受的样子;面孔尽可能地迎合着手,面孔完全在手的支配下,她由他摆布了;他一面拍着她,一面大声地说:她不要再哭了,永远不要哭了;她仿佛开始失去记忆,谁也不会再哭了,她说,没有什么再需要弄明白;手在拍着她,每一次都在加强,就要达到一种机械的速度,一种机械的敏捷,很快进入了佳境。突然,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现出一种阴部的美来,随后成了一种平静的美,她的世界被扯开,她同意了,她的头都摆动得极妙,随心所欲地偏来转去,仿佛她的颈项里面,有一个天下独一无二的齿轮,上好了油;对夏尔-罗塞特来说,她的头成了他手中一个十分灵巧的玩具,一个正在拨弄的乐器。
米歇尔-理查逊在窥视着他们。
太阳升出海平面,燃起一团铁锈红。眼花缘乱。眼睛里着了火一般。太阳消失了。夏尔-罗塞特发现,自己正停在环礁湖的岸边。
他又迈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