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孩子气,这股固执劲儿,就跟他一个样子。你来到这个村子才不过几天,可你已经以为原来在村子里过活的人都不如你懂得多,像我这样一个老婆子,还有在赫伦霍夫旅馆见多识广的弗丽达也不如你懂得多。我并不否认,人们也可能违反了规章制度而一时做成了一件什么事情。虽然我自己从来没有经验过,可是我相信像这样的例子是有的,这完全是可能的。可是像你这样的做法,光凭你说一声不,不,死死抱住自己的想法不放,嘲笑别人善意的忠告,那准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的。你以为我在为你着急吗?假如你还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会来打扰你吗?要是那样,倒是一件大好的事儿,岂不省了这许多麻烦?我对我的丈夫提到你的时候,只说过这一点:你给我离他远远的。而我自己到今天本来也该离得你远远的,要是弗丽达还没有跟你的事情牵连在一起的话。我对你的关心,甚至注意到有你这么个人存在,你都得感谢她——不管你乐不乐意。所以你不能干脆把我撇开不管,因为照护小弗丽达的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人,你对我负有严格的责任。弗丽达也许是对的,这一切所以发生,全是克拉姆的意思,可是此刻在这儿我跟克拉姆毫无干系。我不会跟他谈话,也仰攀不上他。可你坐在这儿,守着我的弗丽达,你自己也靠着我的保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该告诉你,——是的,全靠我,年轻人,要是我把你撵了出去,你倒让我瞧瞧,你在这个村子里能不能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哪怕就是一个狗窝也好。"
"多谢你,"K说,"你说得挺直率,我完全相信你。我的身分就像你说的那样不明不白,是吧,可是弗丽达的地位难道也是这样吗?"
"不!"老板娘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在这方面,弗丽达的身分跟你的身分毫不相干。弗丽达是我家的人,这儿没有谁敢说她身分不明。"
"对,对,"K说,"我也觉得你这句话说得不错,特别是因为弗丽达似乎很怕你,我闹不懂这是什么缘故,怕得连嘴都不敢插。现在权且耐心听我的吧。我的身分不明不白,这你没有否认,其实你还不如甩手不管,让问题显得更加突出的好。你这番话,就像你说的其他任何事情一样,虽说有几分道理,可是并不完全真实。比方说,我就知道,只要我喜欢,我就能找到一个非常舒适的住宿的地方。"
"在哪儿?在哪儿?"弗丽达和老板娘异口同声地喊道,她们问得那么急切,她们似乎怀着同样的动机。
"在巴纳巴斯的家里,"K说。
"那个窝囊废!"老板娘嚷道。"那个下流的窝囊废!在巴纳巴斯家里!你们听…"她往那个角落里转过脸去,可是那两个助手早已不在那儿,他们现在正手挽手地站在她的背后。所以现在她好像需要支持似的,抓住他们中间一个人的手,说:"你们难道没有听见男人上那儿去跟巴纳巴斯家的人喝酒作乐吗?哦,他当然能在那儿找到一张床铺的;我但愿那天晚上他不是在赫伦霍夫旅馆,而是在他们那儿过夜倒好哩。可是那会儿你们在哪儿呀?"
"太太,"K没有等那两个助手来得及回答就抢着说,"他们是我的助手。可你把他们看成了好像是你的助手,我的看守了。不论哪个方面,至少我是愿意跟你客客气气地讨论的,可是别扯上我这两个助手,这一点道理很明显,用不着我说的。因此我请求你别跟我的助手说话,要是我的请求无效,那我就得禁止我的助手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