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死于何时何地。"
"朋友,过一会儿,人们去埋葬我妻子时,我也将和她一道被埋葬。这是我们这儿的风俗习惯,妻子死了,丈夫陪葬;丈夫死了,妻子陪葬。因此,一对夫妻,只要一个去世,另一个也就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真主啊,这种风俗也太残酷了,任何人也是难以忍受的!"我惊诧不已地感叹道。
这时候有不少人陆续赶来吊唁。同时一些人为送葬做准备。只见他们抬来一口棺木,将死人放了进去,然后带着哭得泪人似的丈夫走了。到了郊外一座濒临大海的高山上,人们揭开那里的一块大石头,露出一个绕满绳索的类似辘轳的东西。辘轳的下方,有一个好像矿井的深洞,人们将死者放下去,然后把死者的丈夫用绳子捆牢,也放了下去。他手里拿着一罐水和七个面饼。待他被放到下面,解开绳索,上面的人便用大石堵住洞口,然后离去了。
见到此情此景,我悲恸不已。参加葬礼后,我立即去见国王。
"陛下,你们这个地方为什么要让活人陪葬?"
"这是我们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风俗,丈夫死了妻子陪葬,妻子死了丈夫陪葬,让他们活着在一起,死了也在一起,永不分离。"
"那么,像我这样的外乡人,是不是也要遵守这种风俗呢?"
"当然!"
从此,我便烦恼不已,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惟恐妻子有什么好歹,在我之前死去。当然,有时我又自我解嘲,也许我还先死呢!这种事,谁又能预料呢!不过,我仍无微不至地照顾妻子。事无巨细,我都为她想得具体周到;尤其是对她的健康状况更为关心,如果她头痛感冒或者哪儿有不适,我就惊惶不安,心惊肉跳,会不惜一切精力和财力为她治疗,使她痊愈。
不料,就在我邻居的妻子死后不久,我的妻子也患了不治之症。我痛苦异常,使出一切本事为她寻医找药,但都无济于事。她一命呜呼时,我当即晕倒在她身边。
国王亲自来吊唁,本地人纷纷前来慰问我和妻子的家人。大伙儿给我妻子洗身体,为她穿上最华丽的盛装。戴上最名贵的首饰。接着把她放入棺木,抬到肩上向郊外走去。我走在队伍中,像在梦游。
上了山,人们扒开石头,露出地洞,将我妻子的尸体放进去。朋友们和我妻子的家人围住我,与我诀别。我如梦中惊醒,疯狂地大哭大喊:"我不是本地人,你们的风俗习惯不适合我!"他们疑惑而又同情地互看一眼,但还是抓住我,将绳子捆在我的腰间,我拼命挣扎,哀求他们放开我,祈求真主解救我,他们却毫不理会。渐渐地,我的嗓子喊哑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挣扎着对他们说:"请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异乡人,受不了你们这儿的风俗习惯…"
不管我如何地恸哭。哀求,他们全然无动于衷,仍按部就班地照例把七个面饼和一罐水捆在我的身上,把我放进洞里。
"解开绳子!"当我的双脚在洞底站定时上面的人命令道,可我不愿意解开绳子,仍然不停地哀求乞怜着让他们把我拉上去。洞口的人没有办法,只好撇下绳子,堵上洞口,扬长而去。
一线亮光从洞口缝隙处射进来,我借着这一线光亮审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洞穴,也许是由于光线太暗,我一眼望不到它的边缘。令我更为惊讶的是,我被四周堆积着的尸骸包围着。我既怕又悔,浑身颤抖不止,真后悔自己不该进行这次旅行,更不该在异乡结婚。
我灰心丧气地呆坐着,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分不清白天黑夜,不想吃,不想喝。太累了,太失望了,我索性躺倒在地,闭上双眼,求死神尽快降临。过了不知多久,我睁开眼睛,觉得嘴里苦得像吃了药,喉咙像着了火一样疼。我挣扎着坐起来,用手摸到那罐水,喝了一口,顿时感到不那么口干舌燥嗓子疼了。我添了添干裂的嘴唇,突然又感到腹中饥饿难忍。我抓起面饼,掰成小块,塞进嘴里。喝口水,吃了,觉得有了点精神。看来,这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既然如此,我何不努力设法活下去,找条出路逃离此地呢?
想到此,我站起身来,沿墙摸索。可是,除了那一堆堆尸骨外,就是石头。没法子,我只好找一个栖身之处,暂且安身。面饼快吃完了,我就省着吃,在饥渴中苦挨时日。
正当我饥渴难耐之时,一天,洞口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轰响,接着一道强烈的亮光刺入我的双眼。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用手揉揉双眼,硬睁着眼睛向洞口望去,原来洞口被打开了,一群人正在上面忙着往下放尸体。接着是一个被绳索捆住的。大哭大叫的妇人。
这么说,洞里又来了新的客人,一阵怜悯之情涌上我的心。这时,我急中生智:我何不把生命的希望寄托在新来者的身上?这样,他们也不必在洞内受罪了。
上面送葬的人堵上洞口,去了;洞里的妇人依旧在哭哭啼啼。我站在她看不清的地方仔细地观察着,然后捡起一根死人腿骨,悄悄地向她靠近。当走到她背后时,我抡起骨头狠命地向她的头顶砸去。她晕倒了,我又接连砸了几下,终于结果了她的性命。我把她拉到一个干净地方,又把她丈夫拉到她的身旁。然后,我取走了她的面饼和水罐,回到我的栖身地。我有了新的面饼和水,决定省吃俭用,等待着新的人被送下来。因为我杀了人,心情一直很沉重。"我不愿意作恶,一天也不愿意!"我痛苦地想,"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任何人,无论什么原因,都不愿轻易地丧失掉生命。况且,被送到洞里来的人都是来等死的,我只不过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而让他们死得快些罢了!"就这样,我自我安慰着,心里似乎轻松些了。
又过了许多天,我在洞里几乎变成了一只野兽。每当洞口打开,扔下死人和活人,我都在暗处将活人打死,以他(她)的食物充饥。日久天长,我变得更加凶恶残忍了。我的指甲越来越长,胡须和头发越来越茂密,脸上满是污垢,肌肉松弛,目光呆滞,我变成了一个魔鬼!我的心中充满了负罪的感觉,矛盾和痛苦撕扯着我的心。真不如一死了之!
正当我完全失望了的时候,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从洞的一角传来。我立即警觉地侧耳细听,那声音还在继续着。这是什么声音?是不是我听错了?真奇怪,洞口并没有打开呀,也没有新人来,从洞口处射进来的光线看,此时正是清晨,这个时候,人们是不会举行葬礼的。然而,那种声音分明又响在耳际。我站起身,手里紧握着一根骨头,向那声音走去。由于长期呆在洞里,我的眼睛已经适应洞里的黑暗了。我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一只野兽在吃死尸!那只野兽似乎也觉察到了我的出现,居然仓皇逃跑了。我的心头一阵惊喜:这洞里怎么会出现野兽呢?它是从哪儿钻进来的呢?
不容多想,我跟踪那野兽追去,它逃到洞的深处不见了。我细细地寻觅,终于发现远处有个如同夜空中闪动的星星一样的东西忽隐忽现。我喜不自禁地向它走去。亮光逐渐变大,而且越来越清晰。
"也许是洞穴的另一个洞口!"我这么一想,脚步也迈得大了。那里果真有个小口,大约只能容下一只野兽的躯体。我当时高兴极了,竟然手舞足蹈起来。我迫不及待地从洞口钻出去,贪婪地呼吸着洞外的新鲜空气,睁大眼睛饱览那广阔的天地。明媚的阳光。挺拔的参天大树。漫无边际的大海。我终于又获得了新生!
低头看看周围,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把大海分为两半的高山之巅。它的一面是海岛,一面是城市,人迹很难逾越。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十分欣慰。过了一会儿,我又返回洞里,拿上余下的干粮,换上一套死人穿的干净衣服,收集了一些陪葬者戴的金银首饰。珍珠宝石,把它们裹在殓衣里,然后钻出洞口,选了一个显眼的高地,坐在那里静待海上过往的船只。
我等呀等呀,终于有一天,我远远地瞥见万里碧波中出现了一只帆船。
我兴奋极了,忙把一件宽大的白色殓衣系在一根腿骨上,拼命地晃动着。由于我站的地势高,又很明显,船上的人很快发现了信号,加速向我驶来。也许我有生以来从未如此欢快和惬意,向我驶来的白帆,顷刻间在我的眼中变成了一个美丽的新娘,让我倾倒,令我神往。我向她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船上放下一只小艇,几个人划到我面前,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呆在这座从没出现过人迹的山上?"
"朋友,我是个商人,不幸船在中途遇险,全舟覆没。我是靠一块船板漂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