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那里绿着

黑夜里，繁星下，大树兀然矗立，看起来比白天更大。

不可想象的是，这样寂然不动的岩石里，怎能迸来呢？

一定有一桂树，我看不见，可是，当然，它是在那里的。桂树是一在白天都不容易看见的树，何况在黑如松烟的夜里，如果一定要找，用鼻应该也找得到。但，何必呢？找到桂树并不重要，能站在桂馥古典的香味里，听那气息在噫吐什么，才是重要的。

“期还有三、四十天。”山庄里的人这样告诉我，虽然已是已凉未寒的天气。

如何那枯瘠的皴枝中竟锁有那样多莹光四的？以及那么多日后绿得透明的小叶，它们此刻在哪里？为什么独有怀的树如此清癯苍古？那万千胎怎会藏得如此秘密？

山愈来愈矜持，秋愈来愈透明，我开始正襟危坐，如果米颠为一块石而兔冠下拜，那么，我该如何面对叠石万千的山呢？

中有梅，大约一百本。

和黄昏一起，我到了复兴。

四下是澈底的黑，衬得满天星清清的。

小径的尽，在芦苇的缺，可以俯看大汉溪。

我几乎想剖开枝掘开地，看看那来日要在月下浮动的暗香在哪里？看看来日可以欺霜傲雪的洁白在哪里？他们必然正在斋戒沐浴，等候神圣的召唤，在某一个北风凄的夜里，他们会忽然一起白给天下看。

不多，但满山都是阔大的野芋叶，心形，绿得叫人不过气来，真是一奇怪的叶，曾经，我们在市场上芭蕉叶可以包一方豆腐，野芋叶可以包一片猪——那包装纸真豪华。

夜醒来我独自走到中。

好久没有领略黑的。想起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在舞会里，别的女孩以为她要穿紫罗兰的衣服，但她竟穿了一件墨黑的、项间一圈晶莹剔亮的钻石，风华绝代。

一路上居然陆续看见许多载运野芋叶的托车，明天市场上会现多少丽的包装纸啊！

梅叶已凋尽，梅尚未剪裁，我只能仁立细赏梅树清奇磊落的骨格。

梅骨是极的土褐，和岩石同。更像岩石的是，梅骨上也布满苍苔的斑，它甚至有岩石的糙风霜、岩石的裂痕、岩石的苍老嶙刚、梅的枝枝柯柯抱成一把，竟是成线状的岩石。

天全黑了，我惊讶地发现那绿，仍然虎虎有力地在，在黑暗里我闭了都能看得见。

我在园里绕了几圈，又毫无错误地回到桂的疆界里，直到我的整个肺纳甜馥起来。

于无声听惊雷，于无见繁，原来并不是不可以的！

隔着千里，王维能回首看见故乡绮窗下记忆中的那株寒梅。隔着三四十天的期，我在枯皴的树臂中预见想象中的璀璨。

或见或不见，我知它在那里绿着。

暮渐渐了，奇怪的是溪的绿顽的裂开暮，持地维护着自己的调。

日本时代留下的那所老屋，一片瓦叠一片瓦，说不尽的沧桑。

神秘经验

有如一个信徒和神明之间的神秘经验，那夜的桂对我而言，也是一场神秘经验。有一，你没有看见，却笃信它存在。有一声音，你没有听见，却自知你了解。

忽然，我到自己被桂香包围了。

车于往上升，太往下掉，金碧的夕辉在大片山坡上徘徊顾却，不知该留下来依属山，还是追上去殉落日。

溪极绿。

文明把黑夜脏了，黑是一极贵的颜，比白更沾不得异。

肃然

赏梅，于梅未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