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感情充沛,对政治没有兴趣,作为一种时髦而反教会,他把他所有的财产都投资在一件投机买卖里,结果破产。他自杀了,留下妻子带着安多纳德和奥里维姐弟俩到了巴黎。他们是真正的贵族,被巴黎的粗鲁吓坏了。这么乱,这么多的人,马路上的马车声、人声,就像一个咆哮的大海。他们在旅馆里住下来,然后去投奔亲戚,亲戚都非常冷淡,将他们拒之门外。于是只能去找工作,贵族的面子又拉不下来,觉得他们去做家庭教师很丢人。母亲只能去修道院教弹钢琴,收人非常低,勉强维持三口人的开销,最后母亲去世了,将姐弟俩孤苦伶仃地抛在巴黎。安多纳德为了能使弟弟受高等教育,就到德国去做家庭教师挣学费。这就是我们前面所说的克利斯朵夫在德国的家乡遇到安多纳德的背景。当他在法兰克福回去的路上,从并列停车的车窗内看见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安多纳德正是被她的东家解雇了回法国。因为她被克利斯朵夫请进去的包厢,正是她东家的包厢。东家的包厢里坐着他家的女教师和一个狂妄的音乐家,被认为是小城里面一件很大的丑闻,完全不能接受,就让她回家了。姐弟俩苦苦挣扎,他们的贵族气质在平民的生活里压榨到极点,地位、财富、尊严、骄傲,一切都没有了,可是却保留了贵族血统里最好的气质,那就是精神的高贵。安多纳德她才是真正体现了法国的精神,然而这种精神的生命实在是太微弱,时间延续得太久,变故消耗得太剧烈,他们姐弟两个人的生命力只够一个人用的。安多纳德把她全部心血倾注于弟弟一身,结果她死了,奥里维一个人活着。当克利斯朵夫看到奥里维时,他从奥里维的眼睛里看到安多纳德的眼睛。这时候法国开始向克利斯朵夫展现它的面目。
这里我还要说一句,事实上克利斯朵夫遇到过很多女人,可真正有过爱情的是安多纳德,也正因为这是爱情,所以他们永远没有握过一次手,只是在包厢里看过一场戏,隔着车窗和隔着马路见上一面。安多纳德是寄托在奥里维身上,与克利斯朵夫相爱。这是灵魂之爱,只有天才才配领受,却是以痛苦与寂寞为代价的。
法国终于向克利斯朵夫展现了面目,主要有这么两大段情节。第一段是,他和奥里维认识后马上就变成很亲密的朋友,两个人在贫民区里租了一间公寓,公寓住的全都是平民。于是他看见了法国的平民精神,这种平民精神是以贵族精神作底的,所以它有一种永远不会堕落的性质,再难,再挣扎,也总是立着。他周围有电气工人,有受过罗马教庭处分的神父,工程师和他的家人,他们互相不来往,保持着精神的孤独,这是法国潜藏的生机。这使克利斯朵夫感觉到法国的优秀分子其实是隐藏在暗处,这是一种收到盒子里的精神,收敛起来的。
法国贵族的传统全都被现代工业打碎了,流落到了巴黎就藏在一个个盒子似的公寓里。他终于接触到了法国。
第二段是与奥里维的长谈。专辟一章,写他们两人在房间里,整整八天,足不出户,讨论法国的精神。奥里维向他叙述了法国,法国有美丽的灵魂,但法国的生命力却慢慢衰微,由于它缺乏行动。这时候克利斯朵夫开始意识到德国的优势,德国具有一种强悍有力的平民的力量。法国具备了优美、高贵、精神的想象,而德国充满了现实的力量。我是这么来看的,当罗曼·罗兰塑造克利斯朵夫时,他想让德国作他物质性的盛器,里面盛的是法国的思想精神。其实,无论是法国也好,德国也罢,只是个命名而已,其间的内容给它命名什么都可以,按照罗曼·罗兰的方式,我们暂且称它为德国和法国。这时克利斯朵夫的思想已经基本形成,他已经找到了精神的家园,就开始了他成长的第三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