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很一般,她用手轻轻地擦去一些浮灰,放归原位。
在浴室里她有了更大收获,那是粘在瓷砖上的几根长长的头发。显然这正是他的头发,她把头发揉成一小撮,放在鼻子底下细细地唤着。她不能确定她闻到了什么味道,但是一种像幽灵一样的情绪慢慢攫住了她。他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在她纤弱的血管和敏感的肚皮上。他的影子无限地扩张,布满了整个房间。
裙子上没有兜,她匆匆地把头发塞进自己的胸口,贴在左乳上,在那儿心正怦怦地跳着。走到镜子前,她看到一张苍白的脸,鲜红的唇微微张着,眼神却很空洞,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看到另一张脸,同样的苍白,同样的空洞,她低低呻吟了一声,蹲在地上。
等她有足够的力气的时候,她重新回到房间。从衣橱里取出旧汗衫,从墙上取下他的照片,她把它们抱在怀里在床上躺下来。
她闭上眼睛,在一种莫名的满足和悸动的绝望中昏昏沉沉。你是谁你是谁?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咕咬着,叹息着,轻笑着,呼唤着。我的爱人为什么听不到你说你爱我,像我那样地爱。因为遥远因为陌生因为虚幻因为不可能才让我们靠得如此之近才让这爱变得勾心摄魄无与伦比。她坠人一个深渊里,温暖轻柔像一个子宫,神灵们在梦中相遇,在铺满鲜花的通道上闪电般的命运交相碰撞,过去和未来像羊水一样令人窒息使人狂热又让人最终归于沉默。
当一缕阳光像金色的匕首一样挑人窗帘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不远处的高架桥上有汽车的喧嚣声时高时低,空气里有丝甜腥的药水味儿,城市在中午12点的时候像沃野上的一朵大花熠熠生辉。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电视机像沉默的鸽子在角落无声地闪烁,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然而她已经认出了这个房间.她自己的房间。
她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唱机,音乐声一起来她的知觉才有所恢复。当她坐在抽水马桶上的时候,她努力回忆昨夜的情形,那个房间,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她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儿贴着乳房夹着一小撮头发,她把它放在嘴唇上,一动不动。
当她重新来到那门口时,发现有两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在修门,他们拿着工具发出很响的声音。是物业管理公司的工人。她一声不响地看着,透过门打开的缝隙她看到房间里面,那些摆设似乎原封未动,还是像她昨夜看到的老样子。工人发现了一旁的她,问她有什么事吗?她摇摇头。这儿有小偷进来过吗?她问。是有人进来过,门都撬坏了,但看里面的情形倒不像是偷东西。挺奇怪。工人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这屋里没有人住吗?工人摇摇头,好久没人住啦,听说屋主是出车祸死的,一年前的事了吧。
她长久地泡在浴缸里,喝着朗姆酒。灯光柔和,水温适宜,想着那个陌生房间里的陌生男人,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渐渐地她听到自己的哭泣声。这哭泣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各样的死亡在她的身上以不同的形式刻下烙痕。无论是父母还是那个长发男人,他们从地下传出的腐烂的气味一点点地从她的头发梢上散发出来,阳光透过坟墓照在她的梦魔地带,她透过坟墓看到自己生病的压抑的表情。没有人轻声念她的名字,没有人过来摸她的膝,她独自一个人的日子太久了,她坐在夜里想象无爱的日子太多了。是真是假,是梦是罪,是黑是白,是甜是苦,是死是活你管不了那么多,你要爱这是你今生的宿命所在。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