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的问题越来越奇妙。
“长角?你的意思是独角兽?”我蹲下,仔细看看那匹马的额头上有没有丝毫反常的隆起。它正啃著我的塑胶雨鞋,等一下拉肚子我就麻烦了。
“有吗?”陈老师。
“没有,它刚刚在瞪我。”我吐吐舌头。
“绿色的马,却不是独角兽?…这一定是在隐喻或象征什么,绿色和平?解放主义?环保主义?蔬菜主义?”陈老师连珠炮提问,语气相当严肃。
“等等,也许我们应该放弃从颜色去想,毕竟它是匹很大又该死的马才会让我这么困扰,要是换做一只绿色的狗还是猫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根本不会多看它一眼。你想想,一匹这么大的马怎么跑到公寓五楼?我这又没有电梯。”我试著让陈老师轻松一点。他吓到我了。
“不,颜色才是关键。一匹白马、黑马、棕马、红马,它们都是普通的马,没有隐喻,没有象征,没有符号,没有尝试诉说什么或被投射什么…你知道吗?它们就是吃草而已。一匹绿色的马就不一样了,一定有人藉著它想传达某个讯息或是意识形态,要不然它不会一身绿色。”陈老师的语气不容质疑。
我有点坐立难安,意识形态这种不算东西的东西对一个数学老师来说就像一堵不亲不近的高墙。又,有谁会叫一匹马来跟我说什么东西却不自己跟我说?
“有没有可能…它生下来就是一匹绿色的马?”我问。
“你觉得一匹黑色的或白色的马出现在你家门口的机会多大?”陈老师严峻地说。
我无奈地耸耸肩,让绿马喷气在我的脸上。
“差不多是零吧。”我承认。
“根本是零。所以了,只有像绿色这种具有隐喻能力颜色的马,才有可能出现在你家门口,这件事一开始就具有不可发生的荒谬性,既然荒谬,就必须以荒谬相平衡才可能存在。”陈老师越说我越迷糊。
“太复杂了。”我放弃。
“荒谬如果存在,则必有其意义,这个意义可能只是单单传给你,也可能是想透过你再传达给其他人,但为什么偏偏选中你?想要知道答案的话,你必须好好思考你自己,因为你才是事件的起点,了解自己,才能获知这匹绿马对你的意义何在。这件事没有人可以帮你,你自己就是解答。”陈老师就像叶教授,但我已分不清是星海罗盘的叶教授,还是全民乱讲里的叶叫兽。
“…更复杂了,我只能这么说。”我一败涂地。
“总之先静下来,好好审视自己。”陈老师。
“好吧,我会照做的。不过你能不能过来一趟?你一定不敢相信它正在吃我的雨鞋,塑胶的!”我打起精神。这才是我的目的。
“这样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一旦去了,不只我见不到那匹绿马,你眼中所看见的那匹绿马恐怕也会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那样的话你就失去了解绿马与你之间意义联系的机会,隐喻凭空失坠,岂不可惜。”陈老师遗憾地说。
“不会吧,那匹马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海市蜃楼…我家又不是沙漠。它既然已经确确实实存在,就不会一溜烟不见,我消失的鞋子可以证明。”我唯一完全可以坚持的立场,就是我绝对没有幻视。
“消失的东西无法证明任何存在的事物。好好思考自己吧。”陈老师哲理充满,我仿佛可以看见他身后发光的转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