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原因弄得妒火中烧——说不定他正和别的姑娘在一起。她立即拨打他的电话,提示关机的那个女中音把她朝妒火里推前了一步。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每隔两分钟重拨一次。最近他总说忙,电话打短了,短信发少了,她早就怀疑他了。她似乎已证据确凿。他们在咖啡厅里,或者别的幽静的地方,仅仅是交换一个暧昧的眼神,她也会气得发抖,更不用说他宽厚的身板,压上别的女人。她气坏了。她感觉到“坏”的过程,就像一个建筑,柱子断了,屋顶倾斜了,瓦片往下刺溜,泥石飞溅;然后横梁也断了,整个屋顶像只蝙蝠一样覆盖下来,发出訇然声响——此刻,她挣扎着从废墟中站起来,准备了最恶毒的攻击——她倒想看看,他向她撒谎的嘴脸。
最后,她给他手机留了一条短信:“做什么都没必要关机。就算你插在女人身上接我电话,我也不可能知道。”
大约一小时左右,水荆秋电话打过来了。若阿内不接。再打,仍不接。接着门铃响了,若阿内随手开门,见是水荆秋(他好孩子干了坏事似的神情得意),她大吃一惊。呆愣不动。她感到自己那“坏”掉的建筑噼里啪啦瞬间恢复原状,地上的碎片飞起来迅速黏合,断了的柱子立起来,蝙蝠翅膀张开——她其实一直相信,水荆秋不是那样滥情的人,水荆秋从天而降,及时地证明了她的想法。
若阿内二话不说,扑过去就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说不清是羞愧还是激动)。接下来她主动伺候水荆秋,弥补内心对他的怀疑亵渎。直到身体的腾腾热气散尽,云蒸霞蔚般的灿烂美景退隐,彼此精疲力竭,才有闲工夫说几句话。
“怎么突然来了。”
“到北京开会,会没开完,先溜了。只要出来,我就会想办法来看你。我像不像天兵天降?”
“找不着你我就会胡思乱想。根本管不住自己。你千万别让我找不着你。永远都不要。”
“放心,我在你身边。任何时候。你别瞎猜疑,惹自己不高兴。”
“反正光一个梅卡玛就够我醋的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她各有各的事。儿子跟她睡,我睡另一间房。”
“你可以去她的房,她也可以上你的床。更有意思呢。”
“我用不着解释。等你结婚,到我这年龄就明白了。”
“我和谁结婚去。婚姻是性关系的一种,你这年龄的人,都自我阉割吗。”
“自然而然没那欲望了。直到被你挖掘。”
若阿内笑了(那证明他的欲望来自新鲜情感。她不高兴,反有隐忧。她的优势在于,她是新鲜的。梅卡玛雷轰不倒的优势在于,她是历史的。并且还有更重要的砝码——儿子),她情愿做梅卡玛。梅卡玛有感情的归宿。梅卡玛就是感情的归宿。她不知道,她和水荆秋的感情终将储放何处。她翻身而起,替他点着烟,自己先吸了一口,说:“我问一个问题,你保证诚实回答。”“你问,我保证。”“假如没有任何的现实阻力,你愿意娶我吗?”“我当然愿意。”“实话?”“确凿无疑。”
若阿内仿佛听到他求婚似的,一下子泪光闪闪:“亲爱的,很感激你这么回答。我会等你。直到你我白发苍苍。”
她也听见了自己的话,立刻就吓一大跳(太壮烈了,她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脑袋软在他的胸前,好比惊吓击中了她的头部。
“阿内,不行,你那样太苦,我也会更苦。”水荆秋摸着她的头发,仿佛描述头发的色质,接着对发质做出鉴定性的补充:“可是,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让你受委屈,绝不会伤害你。”
“是不是把我嫁了,你才舒心?”若阿内觉得他像个买牛的,相中了一头牛,为了压价,故意说牛口齿欠佳,还不惜装出寒碜样。
“要你幸福。如果可能,我真的愿意牵你的手送你走到红地毯那头。”他干脆说买不起这头牛了。
“我现在就很幸福。”卖牛的觉得满意。
“会好好珍爱你。”牛到手了(卖牛的心甘情愿,他没有一丝强迫,任何时候,后悔都怨不得他),他搂着她,捏着她突起的肩胛骨,分外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