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套,高档、时髦、漂亮,黄的相对就土气很多。然而木匠说,米白色是周莉姑娘要的,她没事就跑来盯着。
桔子没吭声。
桔子暗底里将两套家具做了比较,两套家具款式完全不同,且米白色的还多打了一个电视柜,木匠说这是额外加上去的,添几百块钱就行了。
桔子又没吭声。
后来,桔子思前想后,觉得几乎什么东西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比如房子,家具,甚至余少虎,心里又升起一股怨气。到现在为止,桔子对余少虎也说不出是种什么感受,她肯定自己不爱他,但余少虎人不坏,家庭条件好,桔子没多少舍弃的理由。
桔子看余少龙的时候,心里舒坦,再看余少虎时,心里总是疙疙瘩瘩,并且要从心底里不断地说服自己,或者以自贬的方式,才能心平气和。眼下,桔子为那套米白色家具,芳心大动,她要睡那张米白色的床,她是真愿意和余少虎结婚了。
桔子对余少虎说,我们也做一套米白色的家具吧,漂亮。桔子的意思就是要那一套米白色的。余少虎也不傻,说,两套家具一个样,也不太好,要是现在改,浪费。余少虎就是这样,任何事情,只要过得去,就行了。桔子说,那黄的还少一个电视柜呢。余少虎就瞄了桔子一眼,对于桔子的斤斤计较表示不满。
桔子不再吭声。
秋天到来的时候,桔子与余母之间又发生了几次无声的冲突。一次是大家都干活去了,留桔子在家做饭。桔子哪里会搞这些,饭煮糊了,高压锅盖不上盖,切菜切了手指头,余母回来后,饿着肚子从头来了一遍,嘴里没唠叨啥,但锅碗瓢盆的声响桔子听着不舒服。那一餐桔子没吃,躲房间生闷气,从头至尾将余母的“劣迹”清算了一遍,还有周莉的那张笑脸,不知隐藏了多少狡猾的东西。这些倒无所谓,桔子最烦的是周莉那种“夫贵妻荣”的样子,仿佛她和余少龙是阳春白雪,桔子和余少虎是下里巴人,桔子尤其讨厌她在他们面前,炫耀一些令人陌生的事物,进一步证实他们之间的差异。桔子认为,要说有矛盾,那都是余母和周莉搞出来的,她们一个鼻孔出气,偏要在一家人中分出个等级贵贱来。桔子觉得全家就只有余父没有用两样眼光,对自己似乎还要温和一些。
桔子和余母之间的另一次冲突是九月二十八日那天,余家老奶奶八十大寿,家里来了不少客人,住宿安排上出现了麻烦。余母不知用哪根筋盘算的,竟给了余少虎一套旧棉被,让他和桔子到做家具的房里凑合几晚(婚期已定,他们已经算合法同居了)。那做家具的房子多年没有住人,墙壁剥落,蜘蛛结网,地上飘着木屑,木棍横七竖八,晚上黑灯瞎火,只能点蜡烛照明,睡下去满鼻子的霉味。这凑合本身倒不打紧,问题是,余少龙和周莉就不用凑合,他们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席梦思床上。想到这一层,桔子心里的火就窝不住了,当即和余少虎吵了起来,骂余少虎窝囊废,朝余少虎屁股踹了一脚,余少虎翻身落床,被角落的钉子刺破了脚。后来,两个人在这张未来的婚床上干了一架,桔子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这种局面是不是前世注定。天亮的时候,桔子又想到一个问题,即便是前世注定,难道不能改变?余母是嫁了余父这么一个男人,才有了现在的身份,抛却副场长夫人的光环,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周莉也只是因为有当场长的父亲,有余少龙这么英俊的未来丈夫,她才得意得起来,剔除了这些,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再剥除她身上的时髦装束,说不定还抵不上自己漂亮。
有好几次,桔子打算找余父谈一下房子的事情,但是,余父有时间的时候,桔子没有勇气,一旦桔子准备充分,余父却没有空闲,或者家里总是有人。这就使得桔子成天偷窥余父的行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不得安宁。桔子好不容易捡到一个机会,余母到别的农场讲授养猪经验去了,余小龙和周莉去了县城,余少虎在场里值班,时间回旋的余地很大,所以桔子进行了长久的思想斗争后,仍是有充足的时间来和余父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