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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2/10)

后来秋仪夹着小包裹走了翠云坊。夜已经了,街上静寂无人。秋仪走到街,一前所未有的悲怆之情袭上心。回看看喜红楼,小萼的内仍然在夜空中飘动,她很为小萼的境况担忧,但是秋仪无疑顾不上许多了。短短几日内是人非,女孩都被永远地逐了翠云坊。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秋仪辨认了一下方向。她决定去城北寻找老浦,不怎么样,老浦应该是她投靠的第一个人选。

好吧,你愿意怎样就怎样。老浦的手轻柔地拎起秋仪的旗袍朝内看看,嘴里嘘了一气,他说,秋议,我见你就没命,你把我的魂给抢走。

我不懂。小萼摇了摇,我也不想懂。

什么意思?就是不让你卖了。有个女嘻嘻地笑着说。让你工,让你忘掉男人,以后再也不敢去拉客。

忙我肯定要帮,老浦把秋仪抱到他上,又说,不过这儿人多杂,我还是把你接到我家里去吧,对外人就说是新请的保姆。

四面都是平缓逶迤的山坡,有一条土路通往山外,开阔地上没有铁丝网,但是路矗立着一座的哨楼,士兵就站在哨楼上了望营房的动静,瑞凤一来就告诉别人,她以前来过这里,那会儿是日本兵的营房,小萼说,你来这里来什么?瑞凤咬着指甲说,陪他们睡觉呀,我能啥?

为什么要这样作践人,就不能说是新婚的太太吗?秋仪搂住老浦的脖亲了一下,又在他背上捶了一拳。

老浦住在电力公司的单公寓里。秋仪到那里时守门人刚刚打开铁门。守门人告诉秋仪说,老浦不在,老浦经常夜不归宿,秋仪说,没关系,我上楼去等他。秋仪想她其实比守门人更了解老浦。

我听说了,老浦皱了皱眉,他盯着秋仪说,那么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房间里凌不堪,秋仪找她的首饰盒果然找不到了,她就冲到客厅里,对打麻将的四个人说,怎么,现在开始把我的首饰当筹码了?鸨母仍然在摸牌,她说,秋仪你说话也太过分了,这么多年我侍你像亲生女,我会吞你的血汗钱吗?秋仪不屑地一笑,她说,那会儿你指望我赚钱,现在树倒猢狲散,谁还不知谁呀?鸨母沉下脸说,你不相信可以去找,我没神跟你吵架,秋仪说,我也没神,不过我这人不是好欺的主,什么事我都敢。鸨母厉声说,你想怎么样?秋仪抱着臂绕着麻将桌走了一圈,突然说,一把火最简卑了,省得我再看见这个臭烘烘的破窑,鸨母冷笑了一声,她说,谅你也没这个胆,你就不怕我喊人挖了你的小X喂狗吃。秋仪说,我怕什么,我十六岁就没怕过什么,挖X算什么?挖心也不怕!

两个人在无锡馄饨馆吃了三鲜馄饨和小笼包,在路上拦了一辆黄包车,老浦说,现在我就带你回家,秋仪用一块丝中蒙住半个脸,挽着老浦的手经过萧条而紊的街市,电影院仍然在放映好莱坞的片,广告画上的英雄和女一如既往地情意绵绵,秋仪指着广告说,你看那对男女,假的,老浦不解地问,什么假的?秋仪说什么都是假的,你对我关心是假的,我对你心也是假的,他们封闭翠云坊也是假的,我就不相信男人会不喜逛窑。把我们撵散了这世界就净了吗?

浦太太坐在藤倚上打线。秋仪一见她的又大又亮的睛心里就虚了三分。长着这的女人大凡都是很厉害

秋仪奔下楼去,她从墙上撕下一张画就到炉膛里去引火,打麻将的人全跑过来拉扯秋仪的手,秋仪拼命地挥着那卷火苗喊,烧了,烧了,脆把这窑烧光,大家都别过了。拉她的人说,秋仪你疯了吗?秋仪说,我是疯了,我十六岁就疯了,楼下正作一团时,鸨母从楼梯上扔下一个小包裹,鸨母气急败坏他说,都在里面了,拿着吧。吧。

在训练营的第一夜,女们夜不成寐。铺上有许多蚤和虱,墙涧里的老鼠不时地女们的脸,宿舍里的尖叫和咒骂声响成一片。瑞凤说,这他妈哪里是人呆的地方?有人接茬说,本来就没把你当人看,没有一枪崩了就算便宜你了,瑞风又说,让我们来什么,陪人睡觉吗?女们笑起来,都说瑞凤糊涂透。半夜里有人对巡夜的哨兵喊,睡不着呀,给一片安眠药吧!哨兵离得远远地站着,他恶声恶气他说,让你们闹,明天就让你们活去。你们以为上这儿来享福吗,让你门来是劳动改造脱胎换骨的。睡不着?睡不着就别睡!

宿舍里没有床,只有一条用砖砌成的大统铺,军官命令女们自由选择。六个人睡一条铺。瑞凤对小萼说,我门挨着睡吧,小萼坐在铺上,看着土墙上斑驳的渍和蜘蛛网,半晌说不话。她想起秋仪,秋仪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如果她在边,小萼的心情也许会好得多。这些年来秋仪在情上已经成为小萼的主心骨,什么事情她都依赖秋仪,秋议不在她就更加心慌。

到了凌晨时候,小萼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这期间她连续了好几个恶梦。直到后来女们一个个地坐到桶上去,那些声音扳铸惊醒厂。小萼的非常疲乏,好像散了架。她靠在墙上,侧脸看着窗外。一株桃的枝条斜陈窗前,枝上的桃里还凝结着珠。小萼就伸手去摘那些桃,这时候她听见从哨楼那里传来了一阵号声,小萼打了个冷颤。她清醒地意识到一新的陌生的主活已经开始了。

秋仪站在老浦的房间前,耐心地等候。公寓里的单职员们陆续拿着巾和茶杯走盥洗间。有人站在池前回仔细地看秋仪的脸,然后说,好像是翠云坊来的。秋仪只当没听见,她掏一支香烟慢慢地着,心里猜测着老浦的去向。老浦也许去茶楼喝早茶了,也许搭上了别的楼里的姑娘,他属于那最会吃喝玩乐的男人。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正等得心焦时,老浦回来了,老浦掏钥匙打开门,一只手就把秋仪拉了来。

围有几株桃树。当她们抵达的时候,粉红的桃开得正好,也就是这些桃使小萼到了一丝温的气息,在桃树前她终于止住了啜泣。

秋仪朝地上阵了一,她说,甜言语我不稀罕,我真想拿个刀把你们男人的心挖来看看,看看是什么样,什么颜。说不定挖来的是一摊烂泥,那样我也就死了心了。

改造是什么意思?瑞凤问小萼。

没地方去了。秋仪坐到沙发上,说,解放军把翠云坊整个封了一卡车人全拖到山沟里,我是车逃走的。

黄包车颠簸着来到一条幽静的街上,老浦指着一座黄的小楼那是我家,是我父亲去世前买的房产,现在就我母亲带一个佣人住。空了很多房间。秋仪下车,她问老浦,我该怎么称呼你母亲?老浦说,你叫她浦太太好了。秋仪说,咳,我就不会跟女人打。她们我的份吗?最好她也过我这行,那就好相了,老浦的脸上就有难看,他说,你别胡说八。我母亲是很有份的人,见了她千万收敛。你就说是我的同事,千万别脚。秋仪笑了笑,这可难说,我这人不会装假。

秋仪回到喜红缕时天已经黑透了。门的灯笼摘掉了,秋仪站在黑暗中拢了拢零发。楼门闭着,里面隐约传来搓麻将牌的声音。秋仪敲了很久,鸨母才来开门,她很吃惊他说,怎么放你回来了?秋仪也不答话,径直朝里走,鸨母跟在后面说,你是逃回来的?你要是逃回来的可不行,他们明天肯定还要上门,现在外面风声。秋仪冷笑了一声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不过是回来取我的东西,鸨母说,取什么东西?你的首饰还有细刚才都被当兵的没收了,秋仪噔噔地爬上楼梯,她说,别跟我来这一,你吞了我的东西就不怕天打雷劈?

天知该怎么办。现在外面风声还,他们在抓人,抓去苦工。我才不去工,这一阵我就在你这儿躲一躲了,老浦,我跟你这情分总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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