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来,小姐已经很可怜了,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那个小镇女人还是不依不饶的,一路追着骂着,引得沿街居民们纷纷起床观望,他们看见那个腊梅小姐一只手提着一只鞋子,光着脚向招待所飞奔,腊梅小姐一边跑着嘴里一边嘟嚓着,没教养,没文化,泼妇!理发师的妻子则向人们摇晃着她的战利品——小姐的一只高跟鞋,一路高声辱骂着,理发师的妻子见识短浅,不懂得公关小姐和妓女之间本质的区别,她一口咬定那小姐是妓女,她说,这可怎么得了啊,妓女跑到我家床上来了!
腊梅小姐受到如此轻侮,眼睛哭得像两个核桃,其它的公关小姐都来安慰她,让她不要跟这种小镇女人一般见识。七个公关小姐后来都聚在腊梅小姐的房间里,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生活的种种不如意,一个个黯自神伤。玫瑰小姐性情刚烈,她阻止了即将爆发的大规模的哭泣,打开招待所里空置多日的卡拉包厢的门,让姐妹们都进去,用歌声将自己的痛苦一吐为快。于是那天夜里,整个雀庄的居民都一夜无眠,听着从招待所方向传来的一支接一支的流行歌曲,让他们恼怒的是唱就唱了,小姐们却不唱喜庆的,一味地重复着那些悲悲切切的声调,听上去好像是刚死了爹娘。大过年的,这算怎么回事,不是在自找晦气吗?
凡事皆由因果,善良纯朴的雀庄人就是从那天夜里开始对七个公关小姐白眼相加的。
我知道雀庄的三个镇长最后空手而归。据导游对此的解释,这事不能怪旅行社方面不近人情,实在是因为雀庄仿造的十三座牌坊过于粗陋,给一些正经的游客留下了弄虚作假的坏印象,他们纷纷投诉,就此使雀庄人的努力毁于一旦。导游说,竞争太激烈了,人家大雁湖也造假,可人家比雀庄造得认真,顾客玩得开心。我们有什么办法,现在,顾客就是上帝嘛!
公关小姐们在镇长们回来之前就知道了结果,所以当吉普车驶入雀庄时,镇长们一眼就看见了七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站在路口,七个小姐站在路口,但并非夹道欢迎,镇长们知道她们要干什么。
公关小姐们尾随着镇长们进了办公楼,她们的目的很简单,要把交给镇上的保证金要回来,要回来就准备走人。七个女孩的声音加在一起并不是那么动听的,小副镇长让两个镇长回去休息,自己以一当七,不时用疲惫的嗓音呵斥着某个肆无忌惮目无领导的小姐。小副镇长的心情明显也很沉重,他抽出一支香烟,半天找不着打火机,后来还是百合小姐宽容大度地将随身携带的打火机拿出来,并且亲手为他点了香烟。为他点烟也不能缓和当时的气氛,小副镇长思考了一会儿,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宣布了两个方案,是针对小姐们那笔保证金的,镇长说,假如小姐们能在雀庄留到春天——春天准备搞杜鹃节,那么七个小姐不仅能拿回保证金,而且还能得到一笔奖金,假如小姐们现在就要走,假如小姐们不能与雀庄同甘共苦,那么人可以走,保证金不退!
七个小姐哗然失色,腊梅小姐大叫一声,你不要脸!不要脸!她冲动地伸出一只手,要去抓小副镇长的领带,被玫瑰小姐挡住了,玫瑰小姐对她说,你急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腊梅小姐仍然大叫着,流氓,骗子,不要脸!一边叫着一边又去抓小副镇长的头发,这回月季小姐抓住了腊梅小姐的颤抖的手,月季小姐从小包里找出一把梳子,为小副镇长梳理好了被弄乱的头发,小副镇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接受了月季小姐的梳理,但并不放弃原则,他说,别跟我闹了,决定已经做出了,再闹也没用,你们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能违背原则!月季小姐就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也有原则,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我们不能在你们这鬼地方浪费时间了,更不愿意让你们吞了我们的一分钱,限你两天之内把我们的钱给吐出来!小副镇长没想到月季小姐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小副镇长拍案而起,都给我滚出去!你们竟然敢威胁我?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你们是什么玩意,啊?你们是妓——寄生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