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他喊。

“没钱？那好办——”他走前两步，冷冷地对老汉说“把车推回北岸去，从河里过。”

他似乎早有所料，稍微向后退开半步，并不显得惊慌，嗤笑一声，豁开军大衣，从腰里一把明光锃亮的刀，冷地说：“小兄弟，怕你那玩艺儿，就不守桥了！动手吧——”

小伙鼓圆睛“哗啦”一声扔下车，从扇下一把尖刀来。那把刀大约刚刚死过一猪，刃上尚存丝丝血迹。小伙摆开架式，准备拼命了：“要这个不要？”

河北岸，有一帮男女踽踽走来，七八个人拽拽扯扯走上桥，从他们不寻常的穿看，大约是相亲的一伙男女吧？

搞不清汉朝还是唐代，一位太因为继位问题而遭到兄弟的暗杀，怆慌逃来，黑灯瞎火奔蹿到此，见后面灯笼火把，追不舍，面对突暴的河，捶顿足，逃无路了。他宁可溺一死，也不愿落兄弟之手，于是睛一闭，河狼里去。这一不打，恰好跌落在河里一块石上，竟没有沉。太清醒过来，不料那石飘上面，浮游起来，斜过河面，掠过屋脊的排狼，忽闪忽闪飘到北岸。太上沙滩，大惑不解，低细看，竟是一只碾盘大小的乌，正吃惊间，那乌已潜中，消失了。

推车的小伙仍然不答话，也不停步。老汉回过来，装笑着：“兄弟，你看，还没开刀哩，没钱喀！等卖了，回来时双份。”

这个妙的传说，仅仅留下一个“渡王”的村庄名字供一代一代村民津津有味地咀嚼，再没有什么稍为实惠的遗传留下来，想来那位后来继承了皇位的太，也是个没良心的昏君吧？竟然不报神救命之恩，在这儿修一座“神庙”或是一座“渡桥”至少是应该的吧？又不会皇帝自己的钱，百姓也可以沾沾光，然而没有。如果那位后来登极的王真的修建下一座桥，他就不会生桥收费的生财之来了。王林在无人过桥的空闲时间里，在桥的沙滩上踱步，常常生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太从东原上冒来，河红光闪闪。他把猪尾丢在木牌下，看好那一帮喜气洋洋的男女走过桥来…

老汉迟疑了，脸难看了。

“不行。”他说“现时就清白。”

“真没钱喀！”老汉摊开双手。

许是这冷的气势镇住了那小伙，他没有把尖尖的杀猪刀过来。短暂的僵持中，老汉飞奔过来，大惊失，一把夺下小伙手里的刀“蹭”地一下从下削下猪尾，息事宁人地劝解：“兄弟！拿回去下酒吧！”

小伙推着独小车，下了桥，一步不停，反倒加快脚步了。提秤杆的老汉，也匆匆跟上去，似乎谁也没看见桥着的那块牌。

他走两步，拉住小推车的车把，对小伙说：“费。”

他叫王林，小河南岸渡王村人。

南工地，工厂建成二十多年了，当地村民仍然习惯称呼南工地而不习惯叫XXX号信箱。

王林的正经营生是在沙滩上采掘砂石，售给城里那些建筑单位，收取过桥费不过灵机一动的临时举措。天一到，河没了寒渗之气，过往的人就挽起涉过河了，谁也不想给他一钱了。

捞石这营生还不赖！王林曾经很沉迷于这个被人瞧不上的营生，

他三十四五年纪，正当庄稼汉力壮的黄金年华，生就一副悍健壮的胚，宽肩，细腰，长胳膊长，一个完全能够负载任何最最重的力劳动的农民。他耕着六七亩旱地，那是人民公社解时人均等分给他家的粮田，一年四季，除了秋夏两季收获和播的繁忙季节之外，有十个月都趴在沙滩上，挖掘砂石，用铁锨把砂石抛到一个分作两层的罗网上，滤沙，留下两规格的石，然后卖给那些到河滩来拉运石的汽车司机，这是乡村里笨重的一条挣钱的门路了。三九的西北风在人的手上拉开一裂，三伏的毒日又烤得人脸上和上冒油。在河滩这个营生的村民，大都是渡王村里最笨的人，再找不到稍微轻松一儿的挣钱门路，就只好扛起镢和罗网走下沙滩来，用汗换取钞票。庄稼人总不能在家里闲吃静坐呀！

他接住了，在手里掂了掂，不少于半斤，横折竖算都绰绰有余了。他装了刀，转走了。背后传来小伙一声气恨的咕哝：“比土匪还可憎！”他权当没听见，他们父折了一个猪尾，当然不会彬彬有礼地辞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