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订了合同,完不成任务,叫我坐蜡!”
“可你发脾气,糟践的苗子就能长起来?”长林说“冷静一点,队长!”
晚饭后,朦朦的月光照着清冷的村巷,寒风吹得树枝刷刷响着。长林老汉袖着手,来到治安老汉的门楼下,屋里传出治安的小儿子拉奏板胡的声音,他听出那是秦腔曲调中的苦音慢板。当他跷脚踏过门坎的时候,猛听见治安烦躁地呵斥儿子的吼声:“咯吱啥哩!爱拉,到河滩拉去!”儿子在对面房里顶撞:“你做下丢人事,怪我拉胡琴儿!”
长林老汉想笑,进了门。
对峙面六间厦房,收拾得干净利落,由于人事不谄,平时少有乡党来此串门拉闲话。治安老汉坐在炕上,背靠墙壁,脸上无精打采,见了长林进来,倒显出又惊又愧的样子。治安老伴又是倒茶,又是递烟,手脚都慌慌乱乱。
长林坐在炕边,随随和和地问:“你后晌咋没上工?”
“上工?”治安一愣,愧悔地说“我…没脸…去咧!”
“噢呀!你的脸皮倒这样薄呀!”长林说笑“明天先上工!”
“唉!我…对不住…你老哥!”
“对不住集体!”长林说“咱都是给集体干,对不住我啥!”
“对不住集体!”治安难受地重复长林的话,又说“队里要赔多少,钱,咱没二话!”
“赔?你的钱多吗?”长林笑说“好好想想,还有比那几个钱有价值的东西!”
治安愣愣地瞧着长林。
“一个社员对集体的实心!”长林说。
治安扑地脸红了,说:“我太爱工分…”
“我也爱工分!社员谁不爱工分?不爱工分凭啥过日子?”长林说“爱工分没啥错喀!”
治安暗暗吃惊,这个共产党员徐长林,人说爱社如家,他也说自个爱工分?他不由地说:“你老哥这话说得知心,是庄稼人对庄稼人说的话。”
长林说:“光爱工分,不爱集体,集体烂了,工分再多顶啥用?那一年咱队的友群被撵下台,那个‘拐八货’当权,劳动日值三毛三,你劳动一年,工分倒不少,结果是欠支户!”
精明的治安老汉听出来,那一年“拐八货”当队长,早晨起来不下地,念报纸,背语录,实行政治评工,他凭耍舌头搂了不少工分,结果却欠支!想到这事,他不由地脸红了,说:“老哥这话是实话!”
“集体的事办不好,地里长不好,收入不增加,工分是空空货!再多没用!”长林说“工分本本上记的,是咱的收入,也是对集体的心血!”
话已经说到治安的病根上了,他惴惴不安。队长友群批评他的时候,他敢顶撞;社员砸泡的时候,他听见脸不红;可长林老汉象拉家常一样说着这些小孩也懂的道理的时候,他却惭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