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我们不要第一个三分之一，也不要第二个三分之一”她又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已决定去桥那里陪读，我要让他考托福，今年考不好明年再考，考上６00分我们的桥就可以上哈佛了。”薄冰又打了饱嗝，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只信封仍在茶几上“好好，想法很好，老婆是当代孟母啊！”焦春红把眼睛在信封上扫了扫，她知道那里装的是什么。

牐犝庑┠晁们就是这么过来的，俩人虽然没有激情澎湃的家庭生活，但丰厚的物质仍然是维系婚姻和感情的重要筹码。婚后不久，家庭的财政大权就一直被她统管着。她是一个非常精细的女人，她把日子过得既滋润又不流失一点一滴。开始，薄冰交给她的单位福利只是五十、一百，随着位子的迁升他给她的钱也就越来越多，有一次，他竟甩给她两千元，她张大嘴巴问他哪来许多？他说单位福利。她把俩人的工资每月按比例和福利一起存在儿子的名下，存折上有多少位数只有她一人知道，儿子的钱专款专用，天塌下来也不能动一个子儿。儿子、金钱、留学——这是她的思维方式，而他们的日子也正是按照这种思维方式运行的，尽管平淡，但也平稳。

牐牻勾汉焐在农村，但她从小就向往富贵，还是在初中读书的时候她就把自己未来的生活作了设想：一个有工作又爱她的丈夫，一个既聪明又活泼的儿子，有宽敞的房子和坚实的床。当然，后来的一切永远超出了她最初的想象。她的最初设想源于她少儿时期的贫穷，她穷怕了，她知道只有卧薪尝胆，发愤读书才能使她脱离贫穷，脱离那让她尴尬让她难堪的父母和乡村。她的高中是在市里读的，高一刚入学，她就学着城里孩子说一样的话，穿一样的衣，从来不表露父母是农民。一天，她和一帮同学在饭堂门口吃饭说笑，父亲突然就勾着腰朝她走了过来，父亲一手拿着扁担，一手拎着蛇皮袋，她并没有喊父亲，而是在父亲四处张望的时候低下了头。就在她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准备溜去时，父亲却迎了上来兴奋地抓住了她的手。她被同学围簇着，父亲用土掉渣的话叫她的乳名，说张长李短。她顿时觉得窘迫之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就这样在一阵阵嘻笑打闹声中忘记了父亲的话，也没记起父亲是求人搭着便车来看她的，还有蛇皮袋里的咸菜，她只是清淅地记住了周围的一道道惊讶的目光和一张张怪异的脸。那天晚上，焦春红偷偷地哭了。

牐犎盟尴尬难堪的还有父亲的无知。父亲没有读过书，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父亲的一次洋像给她带来的疼是一生的，它像一块刀疤刻她的心灵永远不能愈合，那是更早的时候。

牐犓在初一读书的那年父亲生了一场病，得的是心肌炎，父亲在市里一家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实在没钱再住下去了。一个星期天，她和母亲一起接父亲出院，母女俩办完出院手续回到病房准备走人，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向他们走来，她看到他戴着眼镜，眼镜后面是一双明亮的眼球，长长的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非常神圣。“出院了？”白大褂医生地问。

牐牎笆堑模医生，我、我出院了”父亲猥猥琐琐地说。

牐牥状蠊右缴用手示意父亲继续躺下，从脖子上取下听诊器在他的胸前来来回回仔细地听了一会，又示意伸出一只手，医生用指肚按在父亲的动脉上，眉头皱成了个川字，表情十分严肃，她看到医生站起来，把听诊器重新挂到脖子上，轻轻地对父亲说：“回去后不要同房。”

牐牎拔壹曳可伲孩子们一间，我和她妈同一间”父亲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牐牎安皇钦飧鲆馑迹我是说不要同床。”医生的表情仍然十分严肃。

牐牳盖壮母亲看了看“不同床她就没地方睡了。”

牐牎安灰性交！”医生加重了语气。

牐牎拔沂切战拱。一个庄里都姓焦呢！”

牐牥状蠊右缴摇摇头，终于沉默不语。焦春红上过生理卫生课，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看到白大褂医生从眼镜后面朝自己扫了一眼，就用双手捂着涨红的脸跑了出去，焦春红越跑越远，感觉一束鄙视的嘲弄的目光从背后直穿心脏，一股潮湿的东西从指缝里不知不觉地溢了出来。

牐牶罄唇勾汉焐狭舜笱В每有人问她姓什么，她都只说一个字：焦。如果对方一时没听懂，她就说焦裕录的焦。

牐犉肚罹狡热兆拥降谆故枪去了，她得到了她追求的幸福。

牐牭生活真是太有戏剧性了，这种戏剧性给焦春红带的来决不是最初的那种感觉。尴尬和难堪仍然还是有的，而这种尴尬和难堪也决不是当初的无奈，它又生出了另外一种体验。那一年，她还是当语文老师的时候，她的一位学生家长委托苏红请她和所有授课老师吃饭，焦春红不想去，苏红说那怎么行，对方是我的朋友，你得给我面子，再说了，现在病人找医生看病也要请吃饭的，医生子女上学请老师一起坐坐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回也要他出点血！焦春红去了。焦春红第一面见到那位学生家长时愣了一下，觉得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待所有人坐定后，苏红把老师挨个介绍结那位学生家长，当介绍到她时，苏红说这是焦老师，焦春红欠起身向那边点了点头。开始宾主都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很符合职业身份，可酒越往下喝场面就越热闹，笑话和黄段子一个接着一个从酒气冲天的嘴里迸了出来，迸得人前仰后合。那位学生家长摘下眼镜用餐巾纸在镜片上擦了擦，说焦老师，讲个笑话你也别往心里记，若干年前我遇到一个病人也姓焦，接着他就说了发生在自己父亲身上的故事。说完，那位在病人面前神圣得救世主一样的白大褂医生和在课堂里那么庄严衿持的先生们一起哄然大笑，有的居然都喷出饭来了，焦春红的脸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她感到心隐隐着疼，她的疼是别人不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