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有,只是还没有被他自己发现而已。”
我看到院里厨房的水泥墙上用红色粉笔写着几个字“让爱天天住我家”是她写的,这是前一年春节联欢晚会时一家人唱的歌。十四岁的小梅喜欢这歌,她轻唱:“让爱天天住我家,让爱天天住你家,拥有…拥有…拥…”她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砸在裤子上。
这些孩子会长大,他们会有自己的家庭——那会是什么样子?
小梅的姐姐十六岁,她说:“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他们只有暴力。”
他的哥哥从探视室离开就又走了,妹妹在身后喊“哥,哥”
他头也不回就走了,不知道跟什么人在一起,睡在哪里,吃什么。那晚,他和母亲一起用绳子把父亲捆起来的,刀砍下去的时候他在现场。
他将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
我们紧接着去做下一期,流狼少年犯罪调查。
没有完,完不了。
我和编导小仲去了登封。十几个少年组成的盗窃团伙,领头的十五岁,最小的十岁,都辍学,是王朔小说里打起架来不要命的“青瓜蛋子”
他们打架,有时是仇,有时是为了挣钱,有时只是娱乐。除了刀,他们还用铁链,用自制的布满钢针的狼牙棒——因为那样伤人的时候血流出来的“效果”更好。
我问打架最恨的那个:“你不怕死?”
“不怕。”他头一昂。
他不是不怕,他连生死的概念都没有,所以也不会有悲悯之心。
我找到了他的父亲。离异多年的他,早有了新家,从没想过儿子在哪儿。他是个司机,开辆面包车,车厢里污秽不堪,挡风玻璃上溅满了鸟屎,座位边上满是滚倒的翠绿啤酒瓶和空烟盒,收音机的地方是一个洞,底下是一个烟灰托,里面的黑灰已经长时间没倒了,载满了不带过滤嘴的皱巴巴的黄烟头。
他一边接受采访一边对着瓶口喝啤酒,笑起来一口黑黄的牙:“等他回来,我捆起来打一顿就好了。”
他们去找那个十岁的男孩。到了村里,推开那扇门,我对带路的村支书说:“走错了吧?这地方荒了很久了。”寒冬腊月的,院子里都是碎瓦和杂草,房子里的梁塌了半边,除了一个已经被劈开一般的衣柜,一件家具都没有。
“应该就是这儿啊。”他也疑惑不定。
我们转身往出走的时候,从门扇背后坐起一个人:“谁呀?”
小男孩就睡在门背后,靠门板和墙夹出一个角来避寒,脚边是一只破铁锅,下面垫着石头,锅底下是烧剩下的草,连木头都没有,他劈不动。
他父亲已经去世两年。
“怎么不读书呢?”
村长说:“学校怎么管他呀?咱农村又没有孤儿院。”
民政一个月给三十块,他笑了一下“买方便面他也不够吃。”
“村里不管吗?”
“怎么管,谁还能天天管?”村长指着锅“这都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