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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2/6)

看这个片时我面无表情…素来如此。看完我转说了一句:“把采访记录给我看看。”

我承认问她要采访记录确实是对剪辑有不满的地方,但我心想,是因为你的节目好,所以我才用不着刻意表扬你呀,挑你的错——那是因为我比别人对你更负责,所以才要求你,希望你更好。

这话说得多好,我回去还写日记里了。理我都懂,但只要落到我

书】我用那个气对老范说话,还有个原因,是觉得她素来没心没肺,跟谁都嬉笑脸,小甜嘴儿,闹,一大就跑工地上找个铁拿手里,对民工大叔们说:“我给大家表演十个节目。”

我俩都打电话向老郝投诉,她两边劝,也没什么用,闹到不可开,往往要靠小宏面调解。

他父亲神难堪,压不住火,说了句“二十年后你就明白了”转要走,走到门边又控制住自己。在场另一位带女儿来治疗的母亲劝解他,他说:“可能我的教育方式太简单了,我认为儿应该怎么怎么着。”那位妈妈说:“不光是简单,不光是家长,不任何人,你去告诉别人应该怎么样,这就是错的方式。我就错了这么多年。”

她吃惊得很:“难我还有别的样么?”

我在他面前脾气更大了:“我就奇了怪了,这么小事,就跟我过不去?”

这个片剪完第一版,又了事。

他父亲后来赶到了现场,说事儿没理好“今后一定改…”

我不吭气了。

他说:“没人跟你过不去,是生活本矛盾密布。”

她翻脸了,一副我受够你了我不了的样

每次看编的片,老范都张得把机房的门从里面上,不许别人来,死盯着我。只要我看着监视,她就得像一只弓着背的猫,发都带着电往上竖着。她就这样,婴儿褪后,早落成好看的大姑娘了,还是绝不让人看她不化妆的样

他说:“我想告诉你,如果你只是一个记者,我不会跟你说那么多。”

后来才发现,每次只要路过镜,她唯一的表情就是这副仇恨自己的样。我实在忍不住了:“难你这么多年就认为自己长这样么?”

她冲我嚷:“你本不知我对你多好。我什么时候牺牲过你的采访?”

文】我以为小孩怕挨打。

我回家路上气恨得直咬牙,咙里又辛又酸,心想:“走走,等将来你吃亏的时候就知了。”

我吃一惊,她平常从来没这表情。

我送过她一副蓝宝石耳环,她成天挂着,挤地铁被一个人扯了一下,直接把耳垂扯豁,耳环也掉了。我听说了,眯着嘴里咝咝直凉气,两天后一见面,我先扒拉开她发想看看伤情,发现耳环已经在刚愈合一线的小豁上悬着了。所以我对她比起别人格外不留心,觉得她实,怎么都成。有次我们在宾馆坐电梯,我突然发现,她恶狠狠地看着镜里的自己,特别狰狞。

她就炸了:“柴静,你太不信任我了。”

但几年下来,这个本改不了。宋这期节目时,她让那些得抑郁症的孩看自己手上的烟疤,一副“我也有过青期”的悲壮。我一开始当笑话听,后来有次看过她胳膊,冷气,气急败坏:“不许!”小宏对她只是溺,只有我问他,他才说:“范的内心有一分其实是尖锐的。”一副心疼的气。他不责备她,也不要她改变,只是过路的时候轻扶着这姑娘的胳膊——因为她永远在打电话,完全不顾来车。

他从来不指责我们中的谁,有次说起小时候家事,他家三兄弟,母亲承担生活重压,脾气暴躁,常常打他们,下手不轻。他说:“每次她发火我都害怕,立刻认错。”

那天看老范的编版,其实动我的,只是我没告诉她。有一段纪实是我采访完宋,两天后,他要正式登台朗诵。当天他爸说好要来,临时有工作没来。他急了,又捶着墙,不肯上台演:“既然他不来,你说让我嘛来呀?”

屋】用同事杨的话说,十打锣,九有她。

有次陈威给她拍照片上内刊封面,拍了很多张,别的都巧笑倩兮,只有一张是她当时看见了镜上自己的倒影,立刻怒目而视。结果她非要选这张当封面。老郝死劝她,她急了:“你们选哪张随便吧。”转走了。

我俩才知她是认真的,她认为真正的自己就应该是在镜里看到的那样,苍白忧郁,自怨自艾。每次她这么说,我跟老郝都笑得直打跌,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看待自己,我没问过,也不当真。烂熟的人,往往这样。每次一看见她这个表情我就呵斥她,胡噜她的脸:“不许!”

人】他说:“我怕她生气,气坏。”

我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心想,这跟对我好不好什么关系,这是业务讨论啊。

宋打断他:“能自然儿吗?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以前怎么冷落我的?我不愿说,一说就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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