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陆萍觉得有朋友在身边,更感到软弱,她不住地嘤嘤地哭了起来,她只希望能见到她母亲,倒在母亲的怀里痛哭才好。
郑鹏服侍她把药吃后才回去,她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呢,谁也不知道。第二天,黎涯走过来看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起来。她对黎涯说,似乎什么兴趣都没有了,只想就这么躺着不动。
五
陆萍像害了病似的几天没有出来,医院里的流言却四处飞。
这些话并不相同。有的说她和郑鹏在恋爱,她那夜就发疯了,现在还在害相思病。有的说组织不准他们恋爱,因为郑鹏是非党员,历史不明。
陆萍自己无法听这些,她只觉得自己脑筋混乱。现实生活使她感到太可怕。她想为什么那晚有很多人在她身旁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援助她。她想院长为节省几十块钱,宁肯把病人,医生,看护来冒险。她回省她日常的生活,到底于革命有什么用?革命既然是为着广大的人类,为什么连最亲近的同志却这样缺少爱。她踌躇着,她问她自己,是不是我对革命有了动摇呢。
旧有的神经衰弱症又来缠着她了,她每晚都失眠。
支部里有人在批评她。小资产阶级意识,知识分子的英雄主义、自由主义等等的帽子都往她头上戴,总归就是说党性不强。院长把她叫去说了一顿。
病员们也对她冷淡了,说她浪漫。
是的,应该斗争呀!她该同谁斗争呢?同所有人吗?要是她不同他们斗争,便应该让开,便不应该在这里使人感到麻烦。那么,她该到什么地方去?她拼命地想站起来,四处走走,她寻找着刚来的这股心情。她成天锁紧了眉毛在窑洞里冥想。
郑鹏黎涯两人也奇怪为什么她一下就衰弱下去。他们常常来同她谈天,替她减少些烦闷,而谴责却更多了。甚至连指导员也相信了那些谣传而正式地责问她,为恋爱而妨害工作是不行的。这样的谈话,虽使她感到惊讶与被侮辱,却又把她激怒起来,她寻仇似的四处找着缝隙来进攻,她指摘一切。她每天苦苦寻思,如何能攻倒别人,她永远相信,真理是在自己这边的。
现在她似乎为另一种力量支持着,只要有空便到很多病房去,搜集许多意见,她要控告他们。她到了第六号病房,那里住有一个没有脚的害疟疾病的人。他没有等她说话,就招呼她坐,用一种家里人的亲切来接待她。
"同志!我来医院两个多星期了,听到些别人说你的事,那天就想和你谈谈,你来得正好,你不必同我客气,我得靠着才能接待你。我的双脚都没有了。"
"为什么呢?"
"因为医务工作不好,没有人才,冤冤枉枉就把双脚锯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了。那时许多夜只想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