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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和命运(6/6)

糖,再抹下手上一只蓝宝石戒,那是外婆留给她的遗物。如今外婆已故去多年了。这方戒指,母亲不只一次得意地对我说过,不知吸引过多少女人的羡慕和注意。现在,她把这枚戒指也献给龙王,希望龙王会放出平。她把戒指扔入海里。

即使龙王拿到了戒指,也没见他领情。整整一个小时,大团大团发绿的海水上面,只有水草,别无他物。妈双手抱拳举到胸前“看,他在那边。”妈的嘴唇痉挛着,声音十分古怪。真的,在空旷的海滩的另一端,平的孤单疲惫的身影:鞋子拎在手里,步履疲乏地向我们走来。我和妈霎时喜出望外。但不及我眨一下发疼的眼皮,就发现,那人影点着一支烟,而且,个子也比平大多了。事实上,这只是个陌生的路人。

“走吧,妈!”我轻声说。

“他就在那里。”妈的双脚像两根大理石的石柱,牢牢地插定在沙滩上。几乎不是凭着意识,而是单凭着肌肉的力量,一只手举着指定对面那片锯齿形的黑色剪影,海湾那边的围墙,固执地说。“我看见他了。他就在山洞里,坐在漫浸着水的石阶上,又饿又冷。但他已老成多了,学会了忍耐。”

说着,她举步“嚓嚓”地往公路上停着的汽车走去。她的步子迈得利落迅速,好像脚下不是软塌塌的沙滩,而是坚实的柏油路似的。我只得踉踉跄跄地跟着她。

只见妈三步两步就攀上通往公路的陡直小径,然后,连气都不喘,就从车上拉下一只大轮胎,再在上面缚上爸的钓鱼线,然后又回到海边,把轮胎扔进大海。

“去,到平那里去,把他接回来。”她几近狂暴地对着哗哗作响的大海命令着,我从没有在她声音中听出过如此的决心,或者说“能干”

顺着她的思想,轮胎被风和狼卷带着,朝对面海湾漂浮出去,那边的海狼更强劲,很快,钓竿线被绷得紧紧的,妈死死拉住鱼线的一头,任凭轮胎在灰白的狼峰中颠簸,鱼线深深嵌入她的手指。突然,鱼线扯断了!轮胎被卷成涡螺形的波狼挟着,时隐时现。

我们攀上礁石去眺望,看到轮胎已抵达小海湾的那一端,猛的一个巨狼,把它打没了,不久,却又浮现出来,没有丝毫损伤,然后,又是一个挟着喧闹的泡沫的巨狼。就这样,反复多次,那黑黑的一点,灵巧轻捷地在波涛中跳跃着,似在忠实地执行着它的职能:要历经万险,把平从洞壁里拉出来。虽然每次从翻腾的白色狼尖上出现的轮胎,都空空然,没有平的踪影,但它每次的隐没,似都带着一份希望。

然后如此反复了十几次后,当它再次浮现,已被波涛掀得成为碎片,被狼刮得遍海都是。

几乎在此同时,妈放弃了希望。我至今永远记住她当时的神情:那是一种彻底的绝望和恐惧,为着失却平,竟愚蠢到妄图用信仰去改变命运!这令我十分恼怒——一种无以名状的恼怒——就因为我们的一切失败和徒劳!



如今,我再不期待找到平了。正如现在,我也不再期待,能找到一条挽救我婚姻的出路。尽管妈一再对我说:“再努力一下。”

“这是哪门的理论?”我说“既然已经没有希望,便没有理由再去维持这样的婚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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