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妈妈在偷看她的日记，有一天妈妈问丝“为什么你会喜《转，转，转》这首歌？大家都喜所以你就人云亦云？”还有一次妈妈故意鼻，对她说：“怎么会有烟味？”当时丝刚在日记里写到跟一帮朋友去玩，在公园里碰到几个嬉，嬉邀请他们嗑烟。丝觉得很庆幸，妈妈以为他们的是香烟，要是给妈妈知他们的其实是大麻，那可就有大麻烦了。经过那次盘问之后，丝忽而把日记藏在衣柜底层，忽而

如今，三十一年过去了，面对着自己当初作案的证据，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又仿佛隔着长长的时光，回观察少年的自己。自己曾经是个不快乐的女孩，心中充满了激情，愤怒和突如其来的冲动。她曾经犹豫：到底是应该相信上帝呢，还是个无神论者？是信佛教呢还是个激的嬉士？不论选择什么信仰，妈妈常年的痛苦不快，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吗？若没有的话，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妈妈其实是神有问题？世上真的有红运当这事吗？不然的话，为什么她的表兄妹能住在萨拉托加的尚住宅？有的时候，她下定决心要个跟妈妈完全相反的人。她不要整日怨天尤人，而是要些有建设的工作。她要参加维和队，到遥远的丛林去服务。或者她又想个兽医，救治受伤的动。再后来，她又想个特教老师，教那些智力低下的孩。她不会像妈妈那样，整天说女儿半截大脑都不见了，她会把学生当作跟所有人平等的灵魂来对待，不挑剔他们的过错。

茹灵别的秘密收藏都怎么样了呢？丝从向来不用的炉炉膛里取一只放影集的篮，然后摸到一块松动的炉砖，把砖拿开——哈哈，果然还在！太不可思议了！一张二十圆的钞票里面卷着四张一圆纸币。如今重又找到这一笔小小的财富，她少年时代的见证，她觉得一阵恍惚。当年她们母女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茹灵把五张二十圆的钞票藏在那块砖下面。丝隔三差五就去检查检查，每次都发现钞票位置没有变动。有一天，她学一讲少年侦探电影里的样，把自己的一发放在这卷钞票上面。过后她每次去检查，都发现自己的发还在那里。丝十五岁的时候，开始从这卷钞票里面“借钱”来应付自己的不时之需——也无非就是偶尔拿一两块钱去买睫膏了，电影票了，万宝路香烟之类这些妈妈禁止的东西。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很焦虑，非得把钱放回去才安心。钱一放回去，她总是松一气，庆幸自己没被逮住。她给自己找理由，觉得这钱是自己该得的，她整理草坪，洗盘，没事动不动就被妈妈骂一顿，得报酬也是应该的。渐渐的，她把那几张二十元的钞票换成十元，然后是五元，最后就只剩下几张一圆的卷在仅有剩下的一张二十圆里面了。

检视房里什么地方需要修补，以免发生意外。墙上的座要换，烟雾探测该换掉，的温调低以免母亲洗澡的时候不慎伤。天板上那块褐的污渍是漏造成的吗？她仔细追踪可能被雨淋到的地方，一路看到沙发边的地板上，她审视的目光停了下来，冲上前去，把地毯掀起一角，盯着地板看。这里是妈妈藏东西的秘密地之一，她总喜把值钱的东西放在里面，怕是万一打起仗来，或是用妈妈的话来说，了“想像不的天灾人祸”这些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丝住木板的一端，只见咯噔一下，地板的另外一端就像跷跷板一样翘了起来。啊哈！蛇纹金镯！她把镯拿来，得意地咯咯傻笑，活像是参加电视游艺节目的选手选对了答案，开对了门。当初妈妈拖着她跑到杰克逊大街上的皇家玉石馆，一百二十圆买了这只镯，茹灵曾经对丝说，这是二十四开纯金的，万一急用的话，可以拿去称重量，全价把它转卖掉。

她把这些郁积的情绪写在灵姨妈圣诞节送给她的一本日记里作为发。当时她刚在英文课上看完《安妮日记》①，跟班上其他女生一样，她心里也充满了这样一觉，觉得自己也跟安妮一样与众不同，纯洁无辜，对即将到来的悲剧一无所知，死后却被人广泛赞颂。日记将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见证她的重要，更重要的是，将来总有一天，某个地方有某个人能够理解她的心事，即便那时她已不在人世也没关系。能够相信自己的痛苦并非毫无意义，这想法给她带来了大的安。在日记里，她可以畅所言，真诚坦白。坦白当然得包括生活记实。因此日记本一开篇就记下了当时电台排行榜上的十大行金曲，还提到一个叫麦克尔？帕的男孩跟温迪舞的时候起了“反应”这是温迪的说法，丝当时还以为所谓“反应”是说那个男生得意洋洋，乐开了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