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新(短)域名:xiguashuwu.com
第五章
这些事情我不应该忘记。
我生在北京南面西山一hu姓刘的人家。村子最早有记载的名字叫作“仙心村”宝姨教我在石板上写“仙心村”这几个字。刘家在仙心村已经住了六百多年,世代制墨为业,卖给过往的商人。
我们的家和作坊都历历在目,我仿佛就站在院门口。我家就在猪tou胡同里,胡同东tou靠近市场卖猪tou的场子。猪tou胡同从场子里穿过,一直往北,经过先前那棵有名的不死神树原来的位置。再往前胡同越来越窄,两旁一hu挨一hu都是人家。胡同tou上是一块台地,尽tou就是陡峭的山谷。宝姨说那块台子是几千年前一位大将弄chu来的。这个人白日zuo梦,以为山里面都是玉石,因此命人往下挖掘,挖啊挖,挖个不停。男女老少都为了他的梦想劳作不休。等到大将死了,当初的孩子都成了弯腰驼背的老tou,半截山都给挖空了,土石就堆在这里,成了这块台地。
到我们家院子后面,台地就变成了悬崖。要是你一tou栽下去的话,定会落进山谷的谷底。刘家先前房子后面有二十亩地,可是几百年来,一下大雨崖bi就坍塌,山水轰鸣,水土liu失越来越严重,崖沟一年比一年宽,一年比一年更shen了。每过十来年,那二十亩地就变小一点,直到最后,崖bi直bi1到了我们家屋后面。
悬崖一点点的bi1近教我们大家认识到,我们得时时回tou看看,才能知dao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我们guan那条崖沟叫zuo“穷途末路”
院墙里面住着老老少少三十几口,其中有一半是我们刘家人,从房东到房客,从老太太到辈分最小的小侄女,各zhong行当的人都有。刘家有四个儿子,我称为父亲的晋森是长子。我堂兄弟们叫父亲大伯,往下是大叔二叔,他们的太太我叫大婶二婶。我小的时候曾经以为,我父母是因为个子高所以才当老大的。大叔二叔也都是骨架子大,高灵也是。好长时间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独独我长得特别矮小。
小叔是老夭,最受chong的小儿子,名叫刘虎森。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他与宝姨早有婚约,可惜就在新婚那天,他意外shen亡。
宝姨生在周围丘陵地带一个大一些的镇子上,镇子名叫周口店,名字取自商纣王,一个古代著名的暴君。①
九百年来,宝姨的家族一直行医接骨。这是祖传的行当。他父亲的病人大多是在煤矿或是石灰矿里摔伤的工人。要是有需要的话,他也医治别的mao病,但是接骨是他的专长。他并不需要上专科学校去学习这zhong行当,父亲看病的时候他就跟着学,他父亲也是跟自己父亲学会的。接骨的本事父子代代相传。龙骨埋藏的地点也是家传的秘密。最好的龙骨藏在一个叫作“猴嘴dong”的地方。宋代的时候,宝姨的一位先人在干枯的河床shen谷里找到了这个dongxue。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挖掘,dongxue越挖越shen。它的准确位置也成了家族传统的一bu分,父子代代相传,再后来,父亲把秘密传给宝姨,宝姨又传给了我。
我仍然记得我们秘密dongxue的位置,它就位于仙心村和周口店之间,距离山脚下大家都去找龙骨的那些山dong老远。宝姨带我到秘密dongxue去过几次,她总是chun秋季节带我去,从来不在夏天或冬天涉足此地。我们走“穷途末路”从山谷中间走,远远离开崖bi,大人们总是说那边有zhongzhong见不得人的吓人wu事。有时我们经过的路上会有结团的枯草,碎瓷碗,或是干树枝什么的,在我童年的想像中,那些都像是干尸,死孩子tou骨,或者女人碎尸什么的。也许真有那些可怕的东西,所以宝姨才会伸手挡住我的yan睛不让我看到。
*
宝姨虚岁十九的那年,shen秋的一天,有两个病人来看接骨大夫。第一个是仙心村一hu人家的小娃娃,第二个就是小叔。这两个人都给宝姨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彻底改变了宝姨的命运。
那个哭叫的娃娃是开寿材店的张老板家的小儿子,张老板生得虎背熊腰,靠天灾人祸发了财。他们家的棺材外层雕hua用的是上等樟木,里面却是便宜的松木,他们给松木上了漆,se泽很亮,气味也好闻,以次冲好,冒充上等木材。
就是这zhong上了漆的假木材从架子上掉下来,砸得小孩肩膀脱了臼,孩子疼得直哭。张家媳妇吓坏了,忙不迭地唠叨。宝姨认chu了这个惊慌失措的女人。两年前,她曾经坐在接骨大夫的店堂里,因为天上平白无故掉下一块大石tou,砸到她的yan睛,还有下ba。如今她跟丈夫一起又回来了。张老板挥手打孩子,教他不要号。宝姨大声对他说“孩子肩膀坏了不说,你还想把他tui打断了不成!”张老板满脸怒容看着宝姨。宝姨接过孩子,往他腮帮子上抹了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