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阿莲的话，曼英很亲切地将阿莲抱在怀里吻了几吻。然而在意识上，曼英还是以为活着不如死去好“既然生了这羞辱的病，还活着什么呢？如果李尚志知了…唉，愿他永远地不知！曼英可以死去，然而这害了梅毒的事情，上帝保佑，让他永远地不知罢！…”

在别一方面，李尚志说曼英走错了路，说她沉了小资产阶级的幻灭…天哪！到底谁个对呢？曼英的思想和觉不禁更形混起来了。忽然疼痛起来，脸孔变得如火烧着一般。她觉着她自己是病了。

“，我知你是不会死的呵！”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要李先生来呢？他是一个好人呵！”

踏了亭问。阿莲照常地笑着迎将上来。她的两个圆滴滴的小笑窝又在曼英的前显着了。曼英向她了一会神…忽然倒在床上，伏着枕痛哭起来了。伤心的痛哭刺激得阿莲也难过起来。她于是也陪着曼英痛哭起来了。

“阿莲，我要死了…”

第三天。曼英觉察到了：她的下来一什么黄白的…她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她模糊地决定了，这大概是一般人所说的梅毒，柳病…她曾一时地惊恐起来。然而，当她想起她快要死去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又很平静了。她曾听见过什么梅毒，白带，什么各式各的柳病，然而她并不知那是一回什么事，更没曾想到她自己也会经受这病。现在曼英病了。她的病不是别的，而是万人所唾骂的柳病…这是怎样地羞辱呵！但是，反正是一死，她想，还问它什么呢？…

阿莲的两个圆滴滴的小笑窝又在曼英的前展开了。

阿莲的简单的报告使得曼英同时发生两相反的心情，欣与失望。欣的是，那是别一个人，而不是李尚志

曼英与杨坤秀握别了之后，便走先施公司的门。人们还是照常地涌着，街心中的汽车和电车还是照常地飞跑着…曼英现在简直不明白发生了一回什么事。杨坤秀，从前曾为曼英所亲过的杨坤秀，现在竟这样地俗化了，她很自足地了官太太…这究竟是一回什么事呢？柳遇秋了官，将自己的灵魂卖了。现在这个杨坤秀，什么时候曾和曼英一块儿幻想着伟大的事业的杨坤秀，更要糟糕一些，她连自己的灵魂和统统都卖掉了…她的面容是那样地满足而愉快！难说他们是对的，而曼英是傻瓜吗？天晓得！…

“我的妹妹，不要，我死了之后，李先生一定是可以照顾你的。”

果因为柳遇秋了官，曼英便和他断绝了人的关系，那末杨坤秀现在了官太太了，曼英又何能不和她断绝朋友的关系呢？已经走上两条路了，那便没有会合的时候…

“还请医生什么呢？我知我一定是要死的！”

“呵，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好呢？…”

“，你不能死呵，好好地为什么要死呢？…”

“好，有空我就来看你罢，现在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一去。”

“阿莲！如果你一听见有人敲后门的时候，你便跑下楼去看一看是谁。如果是李先生的话，那你便对他说，我不在家…”

曼英真个病了。第二天没有起床。浑发，如被火蒸着一般。有时昏起来，她竟失去了知觉。可怜的小阿莲坐守着她，有时用小手抚着曼英的发。

第四天。曼英退了烧。乎她自己的意料之外，她居然难起床了。那黄白的还是继续地着，然而似乎并不沉重，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危险的征象。她有失望，因为如此下去，她是不会死的。但是她本能地又有欣起来，她究竟还可以再活下去阿。

“，不是李先生，是别一个人。”

一听见有人敲叩后门，曼英便叫阿莲跑下楼去看看。

她知，她很急切地希望着李尚志的到来，然而她一想到“如果李尚志知我现在得了这病症的时候，他该要怎样地鄙弃我呵！…”不但不希望李尚志的到来，而且希望李尚志永远地不会来看她，如此，他便不会得知曼英的秘密。

在清醒的时候，曼英很想李尚志走来看她，她想，他的温情或者能减轻自己的病症…但是她又转而想，需要李尚志的温情什么呢？她应当死去，孤独地死去，什么都不再需要了。人一到要死的时候，一切都是空虚，空虚，空虚而已…阿莲提起请医生的事情来，曼英笑着说：

“好妹妹，别要问我！你照着我的话去好了。”

阿莲不愿意曼英死去。但是阿莲没有方法治好曼英的病。她只能伏在曼英的上哭。

她曾不断地这样向阿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