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已经懒得听那些虚话了。她被雨淋病了，躺在炕上浑哆嗦。望着房，也忽然觉自己被泥土埋了。掩埋她的泥土像节日礼一样落下来。麦兰和疙瘩爷为七请来了医生，打针吃药，第三天就好些了。这几天，裴校长和七持办麦兰教书的事儿。死去的振良老师给麦兰腾了指标。算自然减员。七一板一地纠正：“啥自然？就是减员。好像学校自然该塌似的。”麦兰更会解释：“泥冲了学校是自然灾害，当然叫自然减员。”裴校长由振良老师之死想起死去的妻艾老师，睛慢慢红了。麦兰只为自己工作有着落激动着，没有在意裴校长的表情，说：“俺校替死人的指标，听着吓人的。”裴校长茫然地望着麦兰，尴尬地一笑。振良老师之死，那些令人揪心的细节，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十分折磨人的。七瞪了麦兰一：“你说啥话？啥死了活的，你到学校教书就行了呗！”麦兰既兴又疑惑：“难这就成了？”裴校长说：“还得等教委的批复呢，不过，你明天到学校报到就是啦。先编代课，然后转民办。”

敲铜锣的声响。看船佬边跑边喊；“学校塌啦，学校塌啦！都快来救人啊！”七耳背，还是抢先听见了，她问麦兰：“听听喊啥呢？”麦兰静心一听，脸就白了，话也带了哭腔：“坏啦，学校事儿啦。”七着下炕，娘俩拿了雨伞随村人往小学校跑。麦兰惦念裴校长，脆将扔了，自己疯疯跑去。七一手举伞，一手拄杖，扑扑跌跌地颠，颠几步摔一跤，她赶到学校时成了泥人。这当学校的事故已有了结果。好在是放学了，只有三五个没带伞、雨衣的孩在教室躲雨。老师们也走了，裴校长住校，而且还留下一位叫振良的年轻老师谈心。振良老师是五年级班主任，不知咋搞的，前一天，有女孩家长告诉振良老师借重辅导为名，单独帮助这个女生，讲解时对女生有氓行为。裴校长让振良老师写检查。正这时，他们听到很沉闷的声响，来看见学校院墙倒了一片，泥汹汹地卷来，淹没了大铁锅，冲倒了旗杆，雨和海直抵那几间教室。裴校长和振良老师看见躲雨的学生，急急地冲去了。孩们懵了，呆傻不动。裴校长和振良先拽三个孩，第二回冲去，裴校长挟起一个孩，振良也抱了一个。裴校长看着房要倒了，就势从窗台去，振良和那个孩就砸在废墟里了。裴校长和人们七手八脚地扒孩和振良，两人都死了。

麦兰和众人忙将七架起来，送回老宅。一路上，七不住地骂天骂地。其实，七心里骂的是吕支书。事故发生的时候，吕支书在乡政府打麻将。听到报告，吕支书也满打抖了，个个着凉气。忙推了麻将，风风火火地奔事现场来了。后来人们告诉七，吕支书赶到现场，小脸青着，也没放，拿脚狠狠踢了一下大铁锅：“你呀，你呀！你呀！”

田副乡长当场用手机给县委肖长打电话，说：“铁锅带来了新的典型，活学活用，振良老师就是一个新典型。”肖长回话的声音很伤：“什么新典型？你们难不到痛心吗？我在现场会就说了，为啥还没盖新校舍？典型是好，可下要的是安顿好死者后事，安排孩们开学。我和县长上就到！”乡里领导们也狠狠批评了吕支书。裴校长被领导们叫到车里，询问详细情况。

七替麦兰兴，中午包饺给她庆贺。吃完了饺，裴校长陪麦兰去村酒店收拾东西。麦兰的酒店转租给别人，她要告别这个小酒店了，一酒店，裴校长就把门关死，窗帘也拉上了，扭抱了麦兰，舒畅地闭上了。麦兰一坐在沙发上，沉了脸说：“俺就离开酒店了，心情不好。”裴校长问：“你留恋酒

大雨还是没有停的意思，泥又冲倒学校后墙。麦兰扑向泥泥的裴校长，扎在他怀里哭着。裴校长一搂她，哎哟叫了一声，左胳膊抬不起来，血滴滴嗒嗒着。麦兰捧起裴校长的胳膊说：“你伤啦？”裴校长咬牙没说话，死盯着躺在门板上的振良和孩，骇然至极的尖叫一声，泪不止。

七拄着拐杖站着，前一阵昏黑，晃悠晃悠，像个三个的怪一样勉着。不一会儿，七发现七爷的大铁锅从泥里漂了起来，像一条舢板船，在场上的面上逛。大铁锅明明是扣着的，啥时翻过来的？顺着大铁锅往远里看，就是那片泥岸了。过去埋着铁锅的泥岸，下泥岸上的黑泥冲下来了，过的地方，黑了一片，像被鬼添过一样。该死的泥冲倒了教室。要是不挖锅，要是还有皂角树，泥就不会下来了。“报应，都是报应哩！”七不住了，终于像泥一样在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