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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呀!追吧!”她的声音刚落,一艘艘的船从蛤蟆滩出发,箭一般破冰追龙。疙瘩爷驾一艘老帆船,大橹划出嘎嘎的脆响,筋骨里蓄满了超人的力。但是,他身子有些康了,最后冲刺的时候没斗过黄木匠。但是,黄木匠在接近小岛的时候,故意说船坏了等疙瘩爷。疙瘩爷累稀了,他没有看出黄木匠的用意,黄木匠暗暗在捧他疙瘩爷。最后是疙瘩爷奇迹般地捧回了纸龙,率先拢滩,得到了渔人们渴望的从七奶奶手中轻轻滑落的细沙。黄木匠紧紧地抱住了疙瘩爷。
疙瘩爷神神气气举起双臂时,渔鼓炸响了。他望着蛤蟆滩,哭了。
海雾在海滩上凝着,潮似乎还打瞌儿,嘁嘁喳喳的潮音,宛如无数只老鼠在暗处磨牙。最近疙瘩爷一直在县里开会,会开得挺烦,刚回村里就摇摇晃晃踏上了蛤蟆滩。他与过去的吕支书不一样,他跟海亲,决策村里的事情也有环境意识了。其实,这是黄木匠内心的用意。今天,疙瘩爷眼里的蛤蟆滩再也不是一个窟窿,这个窟窿又冷丁钻进别的什么地方。风很爽,滩很静。在这无边无际的早晨,疙瘩爷忽然听到了蛤蟆滩发出的一种奇妙的声音。声音象渔歌,又不同渔歌,朦朦胧胧,亲亲热热,如一个老渔人吟唱万世不变的起船歌。他的魂被吸住了。
“唉,俺猜你准在这儿。”一个甜柔的声音传来,截断了疙瘩爷的思绪。疙瘩爷扭头瞧见春花腋下夹一小包喜盈盈地站在雾里。
春花是雪莲湾渔人无法接近的寡妇,快五十的人了,极有风韵。头发依然黑亮,面如莹玉,身段臃了些,一样粘老男人的眼睛。春花依稀记得,那一年的春天,她跟随被叫做“牛鬼蛇神”的爹发落到荒凉的雪莲湾。爹与一群“牛鬼蛇神”在滩涂晒盐运盐。年轻力壮的疙瘩爷根红苗正,派了个看押“牛鬼蛇神”的差使。水灵俊俏的春花常去盐场给爹送饭。她如错过了阳光的彩蝶在疙瘩爷眼里翩翩舞着。不知怎么,疙瘩爷喜欢上了春花,每次他都摇船送她过河道。她感激他,站在河坡上笑着朝他摇花头巾:“连生哥,谢谢你哩!”他憨呆呆地看她纤弱的身影变得很薄,薄得飘飘忽忽。他恍惚间十分乐观地判断:“她对俺是不是有意思哩?有,以后有奔头了。”心旌摇荡的甜蜜,搅乱了疙瘩爷的阶级界线,他对春花爹也就格外关照。可是,后来一想,他不能再思念春花,因为他家里有个妻子,还有了儿子呢。春花爹划一条松松散散的破船运盐,风急狼大的恶天里就有翻船的险情,疙瘩爷先是修修补补,后来操持为春花爹换一条新船。风声儿溜进村革委会主任耳朵里,他被以阶级立场不坚定为名送进学习班。春花哭了眼,看他几回也没见着。学习班结束他就派到船上出远海打渔了。那天他出海回村,蓦地听说春花爹运盐时船被狼掀翻,人扣在船下,漂上来时已泡成白胀胀的尸体。疙瘩爷把春花爹的尸体捞了上来,帮着春花发送了。春花感激疙瘩爷,她等了疙瘩爷两年,可是,疙瘩爷有女人,春花只好嫁给了村里的小木匠长奎。长奎是黄木匠的大徒弟。人间的事真是难料,春花婚后,疙瘩爷的女人病死了,儿子和儿媳也死了。谁知长奎也是个短命鬼,患肺痨死了,撇下春花一人。难道是上苍又给他们安排一个美妙的姻缘?
疙瘩爷心里又有想法了。如今春花不是一般人物,村网厂厂长,女强人,她身上的东西诱惑了疙瘩爷,他注定要为她痴迷,而沉重,而把苦酒饮足。可是,在吕支书掌权那阵,春花瞧不上疙瘩爷,嫌他这个守海人窝囊。吕支书被告倒之后,疙瘩爷掌权还真干了几件漂亮的事,让春花服气。在龙帆节上,春花远远地望着抱回纸龙的疙瘩爷,感觉他那个打海狗的汉子又回来了,她动心了。
疙瘩爷说:“春花,这么早找俺有事?”
春花笑道:“向大村长汇报工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