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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深海矿wu泥(7/10)

这般活。明知窝囊,也得骑葫芦过河充大蛋,人就得走那步说那步话了!他想。

天总算是黑实了。滩上溜着小风儿,卷走热气,扯来丝丝寒凉。大雄打了个寒噤,贼似的瞟了村头的井楼子一眼,水声稀了。他站起身伸了懒腰,手提一只木桶,里边放一块“乌利斯”进口香皂,肩搭一条不成颜色的毛巾,躲躲闪闪地奔井楼子来了。井楼子旁边的杉木杆子挑着一个灯泡儿,照亮秋夜一大片地方。他很懊恼,悄悄躲在阴影里,看着一个娘们灌满最后一桶水,又目送她扭着大腚吱吱呀呀远去,才蹑着手脚踏到电灯下,摸来抓去也找不到灯线。后来干脆一手抓杆一脚踏住井楼的石墙,壁虎似的攀上去。一点一点将热热的灯泡拧出一截儿,这片地方就黑了。黑幕一遮,大雄便自由散漫的荒唐,溜下来,唏哩哗啦脱了衣裤,仅剩一条灰不溜秋的大裤衩子,露出一身发达的肌肉,一伸胳膊,骨骨节节一阵轻响,他蹦到水管旁,哗哗地将木桶灌满水,举至头顶,稀汤薄水地洒下来。冷丁一淋,好一个透心凉。

“哇——”大雄咧开大嘴可嗓子叫一声。他的叫声沉冷、悠长带着穿透人心肺的颤抖。他每洒一桶,就叫一声,胸脯子和脖子上鼓起的肉疙瘩,一惊一乍地索索颤抖。他努力适应井水的寒凉,这个凉法跟闯海流子不一样,凉得浑身汗毛都活泼泼炸开来,杀得上下不自在。他浑身哆嗦着,牙齿打颤,冬瓜头像冻裂的瓦罐子脆脆地吱扭着,双腿像瘟鸡一般胡乱踢腾。忽然,他听见身后不远处荡来砰砰桶响和沙沙脚步声。他一激灵,拎桶抱衣蔫蔫躲进井楼后边的阴影里,缩头缩脑的巴望。

当那个挑着水走了,大雄冷得哆嗦成一团,左腿抽起筋儿来了。他小时候就有抽筋的毛病。大腿一抽就牵扯得脑袋、臂、胸口统统难受起来。他用手支住地,慢慢坐在一块砖头上,使劲揉腿肚子。他晃晃悠悠,又往头上倒了一桶水。闷着喉管“哇”一声,就揉揉搓搓地打起香皂来。他打得很内行,从手指缝到胳膊根儿都涂一层白白的香皂沫子。搓了一阵儿,不那么冷了,浑身就坦坦然然了。他搓得很仔细,头、胸、背、腋窝、屁股、大腿和脚丫子都洗了个遍。他胡撸着脑袋,香皂打狠了,那玩艺儿流进眼里,蛰得慌。他赶紧将头扎进水桶里涮净。井楼西边的电线杆上的灯被人扯亮了。他躲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对付了。他故意拿姿摆势地轻轻搓洗,大大方方的样子像个健美运动员。

“哟,那不是大雄么?家有浴室,跑这洗来啦?”

“练啥功夫呐?别落一身病啊!”挑水的汉子逗他。大雄的把戏被人们窥透了,心里不免惶惶。他竭力掩饰自己,又骨节弄得嘎吧响:“操,浴室的水温啦叭叽,哪像这凉水浴舒坦哪!真他妈来劲儿!”

“别唬人啦,八成是你的文化人不准你进屋啦!”一个挑水的汉笑道。

“他敢?到家她得乖乖儿伺候咱!她小样的敢调歪,老子废了换新的!”大雄说着仰天打了个喷嚏。

“哈哈哈哈”汉子们笑了。

大雄也假门假势地跟着笑,连自己都有些别扭,就强忍着将笑噎成咳嗽。他终于扳回了这局面。汉子们开始眼热他了:“大雄这辈子算是活值啦!腰里有硬货,还讨了个当干部的娘们儿,你狗日的也是井里放糖,甜头大家尝尝啊!”“滚,玩蛋去!”大雄东一甩西一抹地擦完身子,穿衣拎桶,扑甩着两条腿,哆哆嗦嗦地走了,牙板子的磕打声急促且细碎。唉!螃蟹吐涂儿又断爪儿,个人知道个人吧!福也享啦,罪也遭啦!他想着,便悻悻而去。

回到家里,麦兰子没再嫌他。大雄更得意了。夜里干完那事,他就有些吃不住劲儿了。浑身鼓鼓涌涌睡不安稳。额头和拳头撞得床围子通通响,乍冷乍热地病倒了。麦兰子醒来看着他,小心把攥着,问:“大雄,你咋啦?”大雄说:“准是得伤寒病啦!”“俺去叫医生!”麦兰子说。大雄拦下她:“不用,吃片药就能挺过去!”他伸出胳膊往床头橱里摸药,蓦地抓出一瓶避孕药,黑下脸问:“你吃这个做啥?俺爹盼孙子眼都该盼瞎啦!”麦兰子慌口慌心地说:“大雄,等俺在乡政府站稳脚跟了,再给你生孩子,俺一定给你生个胖小子!”大雄疑惑地望着他。就在这一刻,大雄想,自己再也不能这样混下去了!

第二天中午,麦兰子下班回来,提着一兜水果和罐头笑盈盈地来到床前看他。大雄冷着脸蛋子倔倔地不看她。她伏在他头上,很动情地湿了眼眶,哽咽道:“大雄,俺知道你咋病啦!你是回家呀,你不该去井楼子遭那份罪!俺又没逼你,这是何苦呢?”

大雄说:“就你那架势也让俺受不了!”

麦兰子听了这话反添心酸,沉吟片刻,说:“俺是不是太自私了呢?是不是忽略了你的存在,伤害了你的自尊?”

“你自个琢磨去吧!”他冷冷地说。

麦兰子动了情说:“往后你出海拢滩,也大模大样回家来!”

“你不嫌俺腥啦?”

“你毕竟是俺男人!”

“兰子,俺总算没白疼你。”大雄被感动了,快活起来。

大雄靠近麦兰子说:“兰子,俺跟你商量个事儿!”

麦兰子淡淡地说:“说吧,俺听着呢!”

大雄说:“俺想出去闯闯。”

麦兰子挪开了盖在脸上的书:“你?去哪儿?”

大雄说:“当然是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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