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的地方已经看得见一个被雪覆盖住的屋场的廓了。一堆一堆的屋在雪里睡着。一丛一丛的树在雪里支撑着。有狗在村跃动。那个给桑叶挑着纫机，显然是东家的人犹豫地看着桑叶，拿不定主意是站下来等着还是走开去。李欣很不耐烦地说：“你先走吧，我只跟她约个日，她随后就来了。”李欣最讨厌乡下人的这恶习：只要见一个到乡下来的城里人，就似地瞪大睛，憨憨地站着看你。

“你怎么回事？”

“你真不晓得？”

“快起吧，小早熬不住了！”

“儿，还不快接李同志去屋里坐。”

李欣有些日没有来看小了。他已经不在八队蹲了，去那边的机会自然就少。等到昨天，县文工团工作组有一个家伙到这个大队来找熟人散心，小的影才渐渐地在李欣的前清晰起来。

“走吧，你真是的。”

他努力说得温存，声音却很空，好像是从另一张嘴里说来的。

“那你说的是什么？”

“放正经些，草狗！你们得，城里人不得，人家脸薄。”

日她就像妖一样折磨他。她赤了自己，引诱他，挑逗他。他扑上去，她又飘开了，然后又站在一个他可以真真切切地看清她的地方，息、扭动，千般媚态，万风情。

“杀你！”

“平白无故杀我什么？”

底下的脚却移动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李欣和小就在一片哄笑声中脱。

“躲我？”

小又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咬着牙，在李欣抓住她肩的手背上狠狠拧了一下，骂：“该死！”

“秤杆离不得秤砣，老公离不开老婆！”

先前遮挡在小影前面的，是桑叶的影。

“那…随你。

她正随一群女劳力在仓库里搓草绳，预备明年天捆麦把和油菜把的。见李欣来，老表嫂们互相挤眉。没有嫁的女们偷偷地拿睃李欣，尽是对小的羡慕。

桑叶的从裹的巾里的脸很红，有雪落在上，就停在那里。李欣一伸手就可以把她揽到怀里来。他想碎她，想把她倒在雪地上。但是那个乡下人频频回。

“真吓人，你要杀哪个？”

李欣却更地抓住了小的肩。

“鬼话，李同志就熬得住么！”

喝喊的是小的房东。她男人不在了，一个儿当兵，两个女儿都嫁了人，县工作组就小一个女的，正好给她个伴。住了些日，就把小看成了自己女儿：

“为什么躲你？”桑叶很恐惧地闪闪睛“我要手艺，我要活命。你们工作组还不肯放过我么？”

“你急什么，我不是来了吗。”李欣笑得很涩。

“我也会杀人的。”

女人们起哄：

“你晓得。”

小见到李欣时，脸一红，一白，泪一下就涌了满。嘴很厉害地翕动着，半天说不一句话。

桑叶走得很远了。风雪越益大了。桑叶很快就变得模糊了起来。李欣上发，一下没有了力气，很想在雪地上蜷下去。他摸烟，但手一直厉害地抖着，怎么也不能把烟着。他抬起，让雪落到脸上。化的雪沿着脖下去，稍稍地让他冷静了些。他想：她是个什么东西！但这样想，反而更想占有她。他于是又想：她走不脱的。至于怎样的“走不脱”他却不得要领。

二

已经了院门了，小突然停下来，不屋。

“我怎么晓得？”

“你莫走。”

闹得两个人很窘，却又动不得。其中就有仗义的声喝喊：

小低下了在前走得飞快，到了前后不见人的地方还不肯放慢脚步。李欣在后面连连喊她，她只是不理。

“哪个急了，鬼才急了。”

“…”“桑叶，我是真心真意的。桑叶…”

李欣抬起手。那乡下人在不远的地方大声咳嗽。

“莫碰我，不理你！”小扭了一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