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风流变成了颓废。这颓废竟使他同李月娥发生了纠葛。
李月娥跟一首名歌《养猪模范李月娥》里的主人公同名,但她不是养猪模范,倘若让她杀猪,她倒有可能成为模范。
李月娥不是本县人,据说是一个偏远山区县的回乡知青,后来同一个已经有妻室的人生了一个女儿。那人在县上有些权力,为了把事情遮掩过去,便托本县的一个同样有权力的人把她安排到镇上做临时工。她一个人带着个女儿在镇上过,正张了网要捉一个人去填空的,李欣自己一头撞了进去。他父亲在小镇粮管所做事,休息日子和逢年过节他常回到小镇来。不知怎样让李月娥缠上了,竟有了身孕。李月娥比他整整大七岁,还拖着油瓶,婚姻的事,做梦也不该想。
哪里晓得李月娥却是怀了雄心壮志的。县革委干事既入了她的彀中,她也就志在必得。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没有结果,她便公然在大街上拦阻他,并豪迈宣布他们之间感天动地的已经有了结晶的伟大爱情。“伟大”云云,原是李欣的语言。床第之间,快活的时候,他曾对她戏言:燕妮比马克思也正好整整大七岁的。他在师范学的那点文化大都用在这上头了。
李欣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惶惶如被当众拿获的窃贼。李月娥极柔媚却极有暗劲地拖住他的一只胳臂,让他当街发布要娶她的宣言。他真希望此刻天塌地陷,却又不得不支吾其词,以求脱身。回去便立即废了刚才的承诺——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实行的承诺。
李月娥却是守信义的。到了李欣那天当街答应的日子,她租了单位里的一辆烂吉普车,自己用红绸子扎了朵大红花挂车头上,带上嫁妆(也就是随身的几件行李)奔赴李欣的家。
虽然这婚姻很难说怎样美满,但李月娥把一切的礼行仪式还是操持得一样周到。送亲的、挑鱼肉酒坛的、抬脚盆马桶的、吹喇叭的、放炮仗的,应有尽有。最具幽默意味的是哭嫁。哭不仅是表示惜别,表示难以割舍,更重要的是表示女儿的身价。娘家人哭得越厉害,女儿就越有面子,好比是离了豪门大宅。然而这却成了一种职业,是有人专司其事的。两个女人,一个做娘的角色,一个做女儿的角色,隔一阵子就来一段母女对唱。自然是哭腔哭调,却没有眼泪,只是对哭声的模仿。唱词更让人莫名其妙:
母:前边火把熠熠起,
后边火把熠熠光,
中间扛个臭瘟丧。
女:前边火把熠熠起,
后边火把熠熠光,
中间扛个秀才娘。
母:前边敬天地,
后边火烧书。
女:前边敬天地,
后边树华堂。
母:三朝死公婆,
满月死丈夫。
女:三朝公婆做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