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长看中了这截新建的墙面。盖这三层楼的时候,为了不显得比别个寒酸,书店把有限的资金都用上了。外墙面从底到
都敷了矾石
泥。除去门和窗
,留
了一条完整的银白
的块面,在新华书店整个这幢房
上,这是块最醒目的地方。他也并不是那么教条主义,当场决定变通一下——新华书店的那条标语立
不成了,就用红漆写在这块墙面上。
重写的字自然标准,但终究于已造成的创伤没有大补。那片新刷上去的白漆就像块膏药。这块膏药还很不济事。被它盖住的那些字,过了几天,又隐隐约约地从底下浮到面上来,仿佛不甘屈服,仿佛故意要气气什么人。
天晓得!那怎么能叫“术字”呢。长一笔,短一笔,
一笔,细一笔,歪一笔,斜一笔。漆又没有收
净,每笔下面都垂着许多细
。有人说,那些字是羞得
汗,更有人说,是气得哭。好生生一面雪白的墙,
得糊糊塌塌。好像古时候,一个犯人白净脸
上受了黥刑。
请示的结果,县委书记说,全材料费照付。同时,他让人把对联的内容送去:
这项事业耗费了宣传长很大的
力。字多大,什么字
,用什么材料,立在屋
的哪个位置,他都一项一项、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去落实。标语的内容基本上反映这个单位的工作
质。工业局就是“工业学大庆”;农业局就是“农业学大寨”;商业局则是“商业学大庆、学大寨”没有这
明确的
号,就改用语录,农机局是“农业的
本
路在于机械化”;
利局是“
利是农业的命脉”;粮
局是“一定要把粮
抓
”…但是还有不好办的。比如县新华书店,就怎么也找不
一条合适的语录。几条有关狠抓意识形态领域阶级斗争,同时又简洁得宜于作标语的都给文化局、文化馆一类单位用去了。最后,他从中央领导同志作的学大寨报告中找
了一句话:“极大地提
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
平”
县新华书店原是幢老式的人字形屋的二层楼房。这几年,县里学起城里的洋派,开始建平
的楼房,许多局机关的房
都是后建的,因此,搞立
标语不成问题。县新华书店因为缺少资金,无力重建,只能在旧房的一
加了一截平
的、每层一间房的三层楼。这截三层楼单独看像座碉堡,跟旧屋连在一起看,就像一艘洋船的骄傲的船
。可是,骄傲归骄傲,却胜任不了这样长的一条标语,太窄。若是把标语立在旧屋的屋檐上,则背后衬着灰黑的瓦,难看得要死。若是立在屋脊上,又起不到宣传的作用。考虑来考虑去,还只有在碉堡似的船
上想办法。
县委大院很大,门两边的围墙也就很大。当初一心只考虑大门门上的立
标语,没有考虑到这两条长长的围墙。围墙是临街的。在已经装
得很
闹的街上,这样长的两块寂寞的空白很是惹
。
“这是搞破坏嘛!”来检查的宣传长气得跺脚。把新华书店那位写
术字的专家吓得只差没有下跪。
“四海翻腾云怒,五洲震
风雷激。”
“只怕时间来不赢。”画师低着,用纸
着手。
“用石灰写。”
“让我补当然是看得起我,不过文化馆业务经费有限,笔墨就算是我们垫了,但宣纸和装裱是要
钱的。”画师对来人说。
本来以为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没有想到,新华书店没有一个成的人。宣传
长走后,他们用一条索
捆住唯一一个号称能写
术字的
,从屋
上放下去,让他像开山凿石一样在半空中晃
着,写完了那条标语。
虽然不好说就是靠一家书店来提一个民族的科学文化
平,但书店总是起了这
作用。因此把这句话作为标语用在书店屋
上,还是贴切的,只可惜,屋
很不争气。
“那我们回去请示一下。”来人只想到画师搭架,没有想到还有个经济问题——这原是最不应该成问题的。
只得用白漆把那些天晓得的“术字”盖掉。宣传
长又亲自去请县文化馆的画师来重写。
画师无话可说了。他是正牌术学院的毕业生。他老
是省里有影响的画家,从小受到很好的培养,写得一手好字,书法作品参加过全省展览。这个人本事是有的,但尾
也是有些翘的。他的书法参加省展以后,县委书记让县委办公室挂电话,请他给自己新搬
的常委楼的中堂写一幅对联。挂了几次电话,他
答应好,却迟迟不见人来。县委书记于是让办公室派人到文化馆去请。
“正好有两条很要的标语,写在围墙上最合适,你看呢?”宣传
长用商量的
气跟满手油漆还来不及
净的画师说。这两条要
的标语分别是两个战斗
号。一个是中央提的:“一年初见成效,三年大见成效。”一个是县委提的:“一年上,二年变,三年建成大寨县。”
4.画师。
委会上是分工给宣传长抓的。先前的“宣传组”改为“宣传
”后,更换了主要负责人。小冯调到基层锻炼去了,担任宣传
长的是一位老同志。他土改当区委书记时,县委书记还是区政府的文书。六十年代初放卫星的时候,他负责的那个公社饿死了很多人。责任追究下来,他受到“双开除”的
分。不过,不久上面又有了
神,说是不能把责任都推给基层
,他才又受了“甄别”恢复了工作。只是一直没有晋升。由于有过那么一段工作关系,他支持县委书记的工作,还是很
决的。这是一个党
很
的同志。
每天一吃过饭,他就蹬着一辆旧车,去跑县直各机关。
卫生局组织检查团,督促县城各机关、商店、学校清扫环境卫生;
养路段把城里和城外附近一带公路上的坑洼填平;
城建局把人行
上缺掉的
泥块补齐…抓得最
最细的是他自己的一项创造,就是在临街的所有机关的屋
上,矗立立
标语。这个想法一汇报,立刻就得到了赞赏。
哪晓得,新华书店的补救任务刚完成,宣传长又给了个临时任务,让他用字去填县委会大院的围墙。
这自然要比油漆写快得多。
“不敢写。”画师断然说“这幅字,领袖的手迹是公开发表的。我
平时间得发慌的县文化馆画师成了最忙的人。县城几个街的
幅宣传画的制作都落到了他
上。算时间必须加班加
才赶得
来。除此以外,许多单位搞立
标语,还非要他去指导不可。像新华书店这样临时
的事,更是预料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