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号码告诉我，我来拨。”她把自己的手机那来。

他的恼火已经拱到底。但他想到了前几天的发誓赌咒，又迅速堆一张可怜的笑脸，把号码告诉了彩彩。拨通电话，她把手机递给他。等他讲完，她上接过来，关机，再把它放包内。

“我没撒谎吧？是特重要的事吧？”他说。“我在那山沟里建了一座法国式度假庄园。现在碰到一个农民跟我作梗，还是个女人。她自己也是开旅店的，开了一家店叫补玉山居，名字是个八作家给她取的。坏主意也肯定是这个八作家给她的。不然曾补玉那女人我了解，聪明能不假，绝对没长那份坏脑。八作家我在网上查过，写书写不下去了，下海生意，生意不下去了，又给人支坏招——就是他给曾补玉支的毒招，肯定是他。他是一只跟在曾补玉边的绿苍蝇，找下蛆一直没找着。你知他支的什么恶招吗？他让曾补玉把我庄园中间一块宅基地赁下来，抢在我前从一个傻╳手里用三十万赁到手，要我大价钱，不然我的庄园就得绕着她建！我没懵你吧？一个多礼拜关着手机，这么重要的事——上亿的投资呢——我都没去！”

原本为了他好采取的措施，现在他照办却是为了她好似的。彩彩问他，既然他在山里建庄园，嘛不到山里住住？那样就彻底低调，彻底居简，让所有恐吓者，竞争者的恶意好意统统碰，自讨没趣。

女盯着柜台玻璃下面的药品，似乎对药品也有必使媚态。她妩媚地跟一个个药瓶照面，上衣和低腰仔形成的两指宽的加宽了，从后面看，女最漂亮的那个压腰葫芦曲线正完整展示。彩彩告诉售货员她就要这药膏，要五，请她开发票，那女直起，盯着对面。对面是一排玻璃柜，似乎柜里也有她的中意人，值得她情脉脉，又捋鬓发又整衣领。等售货员叫来了药剂师，告诉彩彩这药膏的使用方式、注意事项，彩彩走神了，因为她发现那女不是在当仙，顾影自赏，而是在打量她彩彩：从玻璃柜的投影上品评彩彩宽厚的肩和不丰满的被一件蓝旧运动装包裹，以及随便拢在脑后的尾。朴素在她的词典里被译成寒碜、丑陋。彩彩的投影跟她的投影较量了一下目光。女的投影对彩彩的投影笑了，绝不是一次相识的笑。

冯焕睛在浅茶镜片后面亮了，年轻了，变成少年人那样充满想象和希望的睛。他想了想，认为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应该不战而退。他上着手准备，告诉秘书，通告各门，冯总要长期休假，事情由各门经理和几位副总打理，打理不了的，提董事会，他本人会定期跟各位董事联络。

在冯老板撤退前布置的同时，彩彩开车到超市，买冯焕必备的药品和卫生用品。一个痪病人的隐居可不简单，卫生用的品储备成了一座山。彩彩推着的车上堆着一小座白白的山，成人布、纸内、纸抹布。她的肩膀被人猛一碰，从她边挤过去一个推车的人。一个推车的姣好背影。低腰仔绣的，缀的珠得论斤两估算，两指宽的一截腰漂亮健硕，两条肌从肩拉下来，微微隆起，之间形成一个长长的洼，藏着脊椎骨。这是个常去健房的女。年龄在二十三四。对格、肌十分在行的彩彩已在几十秒钟之内为前面的姣好段了评估。但当她回一瞥时，彩彩有些失望，她的脸上糊着粉彩，企图填平青痘疤痕。这个好看却俗的面貌转向了彩彩，灿然一笑。彩彩重新估摸了她的年龄，二十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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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彩推着车往药品柜台走。在那里，她伏下挑选某油膏。就是供痪病人便时用的。冯焕的所有秘密都给了彩彩，从第七个脊之下，一切生理需求都在他和她之间公开。准确说，是在彩彩的两手和一截不能自己的之间公开。她的手和他的在这类接时十分地公事公办，他可以照样接电话，她也可以在大罩后面漫无边迹地想什么或什么也不想。这接跟他抚摸她的手完全不是一个质。跟他把脸埋她的怀更不能同日而语。甚至远不及他意味长的一瞥目光来得私密。他对待自己的下半是无奈的、事不关己的。一段死去的，他只是不得不拖着它活下去而已。那需要排泻、洗、上油膏，那是它的事，他也没办法。他只对他活着的上半截负责，只有上半截的举动才算数。比如搂住彩彩，把和脸窝她两之间，或者把她的手占为己有，翻过来看看，翻过去玩玩。彩彩接过药品售货员递给她的药膏，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说明书。彩彩在学校读书时是个成绩中等的好学生。她肩又是一震，一，接着一香风。又是那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