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chun暮了，连空气里面都有着初夏那zhong奔放的味dao。白日渐长渐长，天天早晨，林子里百鸟的鸣啭有如上涨的chao水，一天比一天喧闹和热烈。只要是晴天，天空就如同安宁阔远的大海般，蓝湛湛、蓝湛湛的。遍坡的杜鹃hua好像有约在先似的，同在这一时节怒放了。洁白如雪的，紫得耀yan的，鲜红炫目的，把山野点缀得像一片hua的世界。

我却仿佛没看到这一切那样，整日里忧郁寡huan，提不起一点儿劲。

已是chun末初夏，斗篷寨上，该是尝新洋芋的时候了。年年这个时节，公社收购站里下来通知，让四邻八寨的农民们，将冬末chun初捡的菌子，送去收购站卖。

不用说了，我看守的三大通间菌棚里的蘑菇香菌，到了这一时节，都已风干了，也到了chu卖的时候。

我呢，一个山林里的菌棚看守人员，也该回斗篷寨下去了。

回斗篷寨集tihu去，是我ba望的。可这一回去，我和邵苓就离得远了，学军连队离菌棚有五六里地，菌棚离斗篷寨十三四里地，加起来足足有二十来里山路，不说一个人在这僻静的山路上赶路容易chu事。即使不chu事儿，每个礼拜就一个星期天，时间耗在赶路上，我们又有多少时间可以相chu1。她生活在连队里，是集ti宿舍，我生活在知青点里，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又怎能像在这菌棚附近的山林里那样无拘无束、倾心jiao谈呢。

我陷入了苦闷和烦躁之中。

我们，最多也只有一个星期天的时间共度huan乐了。

这叫我怎么受得了呀？要知dao，我shenshen地爱着她，爱着这个比我大好几岁的女人，她是我这辈子tou一个热恋的女人哪。况且，她的shen上有着那么多令人倾慕和钦佩的东西。她是我贫困、艰辛的cha队落hu生活中唯一的安wei呀。

似乎恋爱使得我们之间的xing情也变得相近了。

最后那个星期天，我撑着小船过河去接她的时候，她的脸上虽然在笑，可她的yan睛里透chu的，却是悲哀和忧愁。这真使我心奇啊，难dao她在来之前就有了预gan？

我和她双双上了船，一个坐在船tou，一个坐在船尾，默默地凝视着，相对无言。她的脸木僵僵的，神se呆滞，嘴角在不自然地翕动着。

泛滥的樱桃湾河面上，前几天汹涌如chao的河水变得温顺些了，小船没有人撑，随着水波缓缓地茫无目标地淌去。yang光在河面上嬉戏，不时地泛起斑斑驳驳的银光。

我咽了一口唾沫，干哑着嗓门说：“菌子全风干了，干透了。我…我…”

想到我们再不可能自由自在地在一起相chu1，我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早知dao了。”她回答得倒很平静，语气中透chu的那gu悲凉气息，却比我的更伤gan“上两次到你这儿来，透过菌棚稀疏的篾bi，我已经看到，菌子都快干了，我知dao我们很快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容易地相见了。不过，我心里想，那没关系，你还在斗篷寨上，我们仅仅是相隔二十来里地，那不是天涯海角，我们还可以约好，在每个星期天，到菌棚来见面的…”

“对的，对的。”被她这一说，遮在我心tou的yin云消散了，我重重地点着tou表示赞同，心里甜滋滋的，看得chu，她也爱我，爱得像我爱她一样的shen。只是、只是她为什么这样愁眉苦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