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哥哥，哥哥！快起来，有人找你。”江彦秀“咚咚咚”地蹬上三层阁楼，跑到江彦城跟前，推着他luolou在被窝外的肩膀，一迭连声地喊着。

“嗯，嗯——哪个呀？”江彦城眯feng着yan睛，伸chu两只臂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拖声拖气地说？“谁这么早就上门了？”

“还早呢？都十点钟了！”江彦秀“噗哧”笑了一声“你困扁tou了。我已经zuo好一对椅tao了。”

昨晚上胡思luan想，睡熟已是下半夜了。昏昏沉沉一觉睡醒，脑子里还稀里糊涂的。江彦城睁开yan，这才发现，老虎天窗she1进了一束太yang光，直刺他的yan，他连忙闭上了yan睛。自从回到上海以后，来找他的，多半是“cha兄”或是弄堂里比他小几岁的待业青年，绝大多数是来闲聊天的，江彦城并不急。

江彦秀见他懒洋洋的样子，急着说：

“还不想起呢，跟你说，有人找，是个女的…”

“女的，是谁？”江彦城陡地睁大了双yan。

“我也不认识，从来没到过咱家。”江彦秀神秘地眨着yan睛，嘴角显lou着讥诮的表情，又cui促dao“别拖了，让人家久等，多不好。”

说完，她又“咚咚咚”地下楼去了。

会是哪个呢？

江彦城满腹狐疑地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一直跑到灶披间，洗脸、漱口。尔后，急匆匆地来到二楼的前房间。

一推开门，江彦城惊讶地愣住了。

坐在前房间椅子上正和妹妹寒暄的，竟是丁馥！

看到他，丁馥笑了。在江彦城的记忆里，丁馥过去从来没这么坦率shuang朗地笑过。透过玻璃窗she1进屋来的yang光，正照在她的shen上。江彦城gan到，她的脸要比cha队期间丰腴些，因而使她增添了几分温顺的柔情。

“没有想到我会找上门来吧？”丁馥迎着他站了起来，笑yinyin地说。

江彦城用那么一zhong迷惑不解的yan神盯着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外gan，更不想掩饰自己的冷淡。

“喝茶。”江彦秀朝丁馥微微一笑，拿起一只正在绣hua的枕tao，朝丁馥点点tou，又瞥了哥哥一yan，退chu了房间。

丁馥目送着江彦秀的背影chu了门，收回目光，瞅了淡漠的江彦城一yan，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

屋内很静，楼下灶披间里，传来开大了的自来水声。朝南的窗hu，沐满了明晃晃的yang光，更使两个人gan到尴尬。

“你不huan迎我？”半晌，丁馥几乎是耳语一般，轻轻说了一句。

江彦城的脸朝上一仰，有点生ying地问：

“你来——有什么事？”

语气中有那么gu味儿：不耐烦；又似乎是说，有话就快说，说完请便。

“是这样，”丁馥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温顺，yan并不瞅站在yan前的江彦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们街dao上找到我，想让我带个tou，串起一些待业青年，兴办一家饮食合作商店，我想、我想邀你…”“邀我参加，对吗？”

“嗯。”“哈哈哈，哈哈哈，丁馥，我真佩服你！”江彦城不自然地爆发chu一阵大笑“老想着别chu心裁，老想着zuo生意，搞单干，你为啥不能chu个好点的主意呢？”

丁馥愣愣地瞪着江彦城。

“别忘了，为你父亲跑过单帮，为你妈zuo过小生意，你连‘红卫兵’也不能加入。别忘了，你cha队时卖五香豆，受过多大的罪…”

“我说了，是街dao上找的我。”丁馥急急地低声表白着，神态很窘。

“别信那一tao，街dao上无法安置我们，就想chu这些hua样来叫我们搞。到时候，形势好转了，他们又来个取缔、没收、砸烂。新生的资产阶级的帽子，等待着你！丁馥，你信我的话，太平点吧。手tou没钱，也不至于饿死。”江彦城显得高瞻远瞩，什么都看穿了。

他满以为自己的一番话，会把丁馥劝说住。没料到，丁馥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摇着tou。江彦城惊异地睁大了双yan，只听她说：

“过去，是这样。可现在不了。江彦城，是人，都看得到，知青回城后在待业，一届一届毕业生不能全bu升学，不能全都拥进国营单位，现在连大集ti、生产组都sai满了。有了ding替，连四十几岁的妇女也在闹退休，想让子女ding。有些厂矿，老工人都退光了，技术力量接不上，生产也下降。就是这样，还有好多人在待业。怎么办呢？”丁馥讲得平平静静，可都是实际情况。

联想到自己的命运，江彦城倒xi了一口凉气，说不chu话来了。

丁馥接着说：“只有我们自己想办法。总不能去闹事，或者再一窝蜂拥到农村去。自寻chu路，路还是有的。”

“谈何容易？”江彦城哼了一声“你要办饮食合作商店，店堂呢？”

“街dao上说了，由他们提供。”

“钱呢？”

“街dao从生产组的公共积累中，借支给我们一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