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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4/6)

"

"他们为什么不信任你?"杜见春眨巴着眼睛,接着问出一连串问题,"你表现不好吗?你得罪过他们吗?哎,你干吗不说话呀?有话坐下说嘛,一直站着干啥?"

柯碧舟像被捅到了痛处,颓然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太阳穴,两条眉尖有些锁皱,痴痴地瞅着摇曳舞动的红色火焰。忧悒地低叹一声。

"你怎么了?"杜见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双肩耸了耸,让军大衣披得更妥帖些,她自己也没察觉,平时说话清亮的嗓音,这会儿变得温柔而又关切,"来插队后出过什么事吗?"

柯碧舟摇摇头,两眼瞪大了,篝火的光影里,闪出他眼角上的泪痕。一阵凛冽的风吹来,他剧烈地打了个寒颤。紫木树未落尽的叶子沙沙响,一张黄叶,飘飘悠悠地从空中掉下来,翻卷着,落在篝火上,"滋滋"几声,便给铁红色的火焰吞噬了。

柯碧舟的两眼一直紧随着那张残叶,看着它被烧毁,他心情迷乱地说:

"我的命运,就像这张残叶一样,快该有个归宿了。"

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陡然说出这么一句,更叫杜见春惊疑困惑。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为什么说出这样伤感的话来。她两条淡淡的眉毛微蹙在一起:

"你怎能这样想?"

"是生活叫我这样想的…"

"谁逼你了?谁要你这样悲观失望?我看你啊,是经受不住艰苦生活的考验!"杜见春激动起来。

"不!"柯碧舟气恼地辩驳着,"物质生活的艰苦是一回事;我最不能容忍的,是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没有一个人信赖我,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苦衷。他们忘了,我是个人,我也有希望和理想,也有做人的尊严,也有…"

他发觉自己的情绪太激烈了,立刻收住了话头。

杜见春急切地问:"也有什么?"

"也有生活的权利!"这回他的声气变得轻而又轻。

"人家怎么会这样对你呢?"杜见春觉得很不理解柯碧舟这些话。

"我家庭出身不好…"

"噢,"杜见春恍然大悟,她留心地细瞅了柯碧舟几眼,心里明白了,柯碧舟为什么这样忧郁寡欢,为什么这样消瘦,为什么头一次见面时,讲到他同户的知青,他会情不自禁地说出人家的成分。所有这些,都因为他出身不好啊!杜见春意识到,以前他对她说过的话,关于他穷、关于他的观点,全是真话。甚至他衣着破旧,头发老长,也是实际情况。她想了一阵,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柯碧舟,你不要背家庭包袱,家庭出身不能选择,道路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

"有成分论,不是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是吗?"柯碧舟截住话头,自己流畅地把话讲完,"可是,这些年来,讲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也许…"杜见春轻声应了一句,觉得话很难说下去了。虽然她很想知道,他的家庭出身是啥,但她明白,此时此刻再问,是会刺激他情绪的。她见柯碧舟又打了个寒战,赶紧从肩头拿过军大衣,用劲扔在他胸前,说:"看你,来值夜,也不多穿点衣服,冷得都发抖了。快把大衣披上。"

柯碧舟双手紧紧捂住胸前的大衣,嗓子哽咽地:"不,杜见春,我不冷,我…"

"快披上!"杜见春用命令的口气说,"我穿了三件毛线

衣,一点也不冷,看你,脸都青了。哎,我来的时候,你在看什么书?我见你看书时眼里有泪光,这书一定很好看吧!"

柯碧舟被杜见春说的有些难为情,他披上军大衣,掏出一本薄薄的小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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