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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chun如歌的正午(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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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chun如歌的正午

陈生坐在木墩上,垂着倭瓜似的扁圆的tou,十分卖力地编着feng纫机。由于编得不顺利,他先是骂手中柔韧的青草是毒蛇变的,然后又骂正午的yang光像把钢针一样把他的tou给扎疼了。后来有只mi蜂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就歪过tou觑着yan对mi蜂说:“你蜇呀,蜇完我你也就小命没了。我又不是hua,满shen的盐气,弄得你死时连点甜tou也尝不着,你要是觉着合算,就蜇呀?”

mi蜂大约意识到不合算,虽然陈生蓄意挑衅,它还是识时务地飞走了。这时王来喜慌慌张张地走进陈生的院子,对他说:“陈生,求你个事,把我家的ma给杀了吧。”

陈生抬tou问:“那ma怎么了?”

“它淌yan泪。”王来喜顿了顿手,说“都淌了三天了。”

“它吃草么?”陈生问。

“吃。”王来喜说。

陈生又问:“拉屎么?”

“拉。”

“那它知dao睡觉么?”陈生再问。

王来喜点了一下tou。

“它能吃能拉又能睡,杀它zuo什么?”陈生jian决地说“我不干。”

“它淌yan泪,都淌了三天了。”王来喜说“杀完ma,我送你一双大tou鞋,半新的呢。我知dao咱俩的脚是穿一路鞋的,正合适。你去年冬天穿的那双鞋我也看了,都张嘴了,该扔了。”

“它淌yan泪有什么。”陈生用平淡的口气说“人不也淌yan泪么?人淌泪不稀奇,ma淌泪也不稀奇,它淌几天兴许就会好了。”

“我们又没惹它,它平白无故淌什么泪?”王来喜伤心地说“让左邻右舍的看了,以为我们怎么nue待了它。”“准是你们把它使唤过tou了。”陈生开始继续编他的feng纫机,他对王来喜说“你们一年四季不让它着闲,有时还把它租chu去让外来的人耍,它不伤心才怪呢。”

王来喜知dao陈生要是不想zuo的事,你就是跪下求他也无济于事。何况他正在编东西,这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杨秀,王来喜觉得自己来得也不是时候,于是就面se凄惶地离开了。

陈生自从前年冬天从城里告状归来,整个人就变了个样子。首先他变得大胆了,无论什么人都敢ding撞;其次他杀生的本领忽然被升华到一个高度,宰瘟猪、勒疯狗这些令人生畏的事,他zuo起来却得心应手。所以有了杀生的活大家都来求陈生,一求即应,他不取报酬,随便你给他一件旧衣裳、两只碗或一双袜子都行。这两年夏季的正午,陈生都雷打不动地坐在院子里用青草编各se东西。他都是编给杨秀的。他编了两口箱子,箱子里又有一些围巾、戒指、项链、手帕等东西,他称它们是“压箱底儿的”箱子虽然好编,但因为ti积大,用草多,单单编它就几乎用了一个夏天。他的房间里因为这些草编wu的陪衬,总是散发着一zhong不同寻常的香气。他每编完一样东西都要和杨秀说说话:“你不是要箱子么?有了!你看它多能装东西呀。”当然,有时他编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和她说话:“我知dao你稀罕这东西,你别急,就要编完了。”

有时正午有雨,陈生就躲进棚厦里编,雨一停,他又抱着草chu来。而如果是晴天,陈生永远都是坐在正午的yang光下,垂着倭瓜似的扁圆的tou,一丝不苟地为杨秀营造着一个全新的世界。青草在他yan前湖光般闪烁着,他仿佛已经抓住了杨秀的手。

开始时人们以为陈生疯了,后来发现他待人接wu还很正常,说话办事也都有准,就料定他的脑jin没有chu现太大的mao病,只不过是他进城告状遭到耻笑而受了点刺激而已。

陈生开始数落杨秀了:“你不是早就想要一台feng纫机么?我给你造feng纫机,你却一直跟我捣luan,你中午没吃好么?你要是这样,我就先上王来喜家了。你也看见他刚才来了,他家的ma淌泪了,淌了三天了,让我把它给杀了。可我不能杀ma,它淌淌泪又怎么了?我得去看看,他家喂给它的草是不是沤了?再不就是饮它的水不干净。”陈生从木墩前站起来,回屋喝了一舀子凉水,然后就抄着手去王来喜家了。他弓背抄手的样子仿佛害了肚子疼。他碰见的人无论长幼都一律唤他“陈生”连四五岁的孩子也这么叫,可他并不恼,一律“嗯”地答应一声。

陈生在老婆杨秀没死前,老爱晚上抄着袖子到邻居家看牌。他自己不会打牌,但就是喜huan看,他站在一个人的背后,一站就是一晚上。每当他不由自主地发chu嘿嘿的笑声时,必定是他盯着的这人抓来了大王或小王。所以打牌的人都不愿意被陈生盯着,陈生一站在背后,这个人准输牌。事后陈生总是说:“我见你抓来了王,怎么还赢不了?”别人就没有好气地说:“我把那王给阉了。”陈生便红了脸,轻轻嘀咕dao:“王也长着那个东西?”牌迷们有时为了拒绝陈生的造访,就早早把门闩上,以图玩个尽兴。然而不屈不挠的陈生会翻墙而入,仍然站在一个人的shen后始终不渝地看,并且常常发chu那zhong有针对xing的笑声。

“陈生,你怎么一见到王就乐?”人家说他。

“我乐了么?”陈生委实有些慌张了,他张口结she2地说“我没觉着乐呀。”然而他确确实实地一看到王就嘿嘿乐了。

陈生的老婆死后,他仍然在晚上时抄着袖子去看牌,不过他不专盯一个人看了,而是转着圈地游动,最后悄然无声地停在一个人的shen后。他停下的地方,这人必定抓着了王,只是他不再发chu嘿嘿的笑声了。

陈生之所以落下了看牌的mao病也在于杨秀。这个他hua三千元娶来的瘦女人特别喜huan在晚饭后鼓捣破烂。女人胃不好,终日打着干嗝,面se青黄,喜huan耷拉着yanpi,仿佛她随时随地都会撒手人寰。她这zhong老是chu1于弥留之际的样子曾经shenshen地吓着了陈生,但时间久了他就习惯了。女人一旦翻腾起陈生家的旧wu,yan神就顾盼生辉,仿佛她掘到了金子一样,虽然说有些东西她已经翻腾了好多次。

晚饭一过,杨秀就去折腾旧wu,陈生便到邻居家看牌。等到牌局散了他回到家,女人已经钻进被窝了。陈生就不满地嘟囔:“你老是先睡,咱们怎么有孩子?”于是不由分说弄醒她,长驱直入侵犯她。杨秀从tou到尾唉哟叫着,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然而陈生三年多来把最好的力气都使上了,却是劳而无功。杨秀的肚子仍然瘪瘪的,因消化不良常常发生咕咕的叫声,陈生便怀疑她怀了一窝鸟。

陈生若是回家早了,有时会发现杨秀擎着gen蜡烛在仓房里东翻西翻的,样子像只老鼠。旧棉絮、废铁丝、玻璃瓶,甚至连生锈的农ju都能使她振奋不已。她浑shen上下被灰尘笼罩着,不住地咳嗽和liu鼻涕。陈生常想杨秀比他小二十岁,还chu1在玩的年龄呢。他娶她的时候已经三十八岁。当媒人把这个又黄又瘦的丫tou领到他面前时,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因为他一直想要一个胖女人。以他与女人jiao往的惟一一次经验,他觉得那样的女人禁闹腾,搂在怀里热气足。那三千元的付chu并没有使他称心如意,是他颤栗的惟一原因。后来媒人说,胖女人都被那些chu更多钱的人给领走了,剩下的自然是瘦骨伶仃的,不过杨秀比你陈生小二十岁,是个黄hua闺女,这不是白白捡了大便宜?再说未必胖女人才好,jifei还不下dan呢。陈生觉得这是命,于是就听了媒人的话,到集市上买了一挂鞭,两朵红绒hua,一床绿se和粉se的被面,还有崭新的暖水瓶、脸盆、镜子等东西,把杨秀娶回家。接着,他又在第二年chun天抓了一tou猪崽和十几只jichu3儿,由杨秀在家喂养。

杨秀如果再胖一些,可能会比较好看,因为她的眉yan生得周正。可她就是瘦,而且婚后日瘦一日,仿佛在为陈生节衣缩食。她吃起饭来总是心慌意luan的,一副累极了的样子,握筷子的手恹恹无力,陈生就bi1她多吃,直吃得她yan里涌上yan泪,一个劲地打干嗝,陈生这才不再qiang迫她。每当杨秀多吃了一点,他就备受鼓舞,仿佛看到一双稚nen的小手就要来抓挠他的胡子了。

邻居们见杨秀从不chu来串门,就问陈生:“她整天在家干什么呀?”“想她的娘家吧。”陈生随口说dao。其实他知dao杨秀生母早逝,父亲又续了弦,后母带来三个孩子,对她很刻薄。家中的哥哥娶了嫂嫂后也不容她,她没家可想。

“怎么还不见她显怀?”男人们开起玩笑来就肆无忌惮了“没把zhong子撒错地方吧?”陈生就憨然一笑,说:“没错,她就是个瘦,长胖了就会有了。”王来喜的女人坐在房檐下liu泪。这个女人勤快得chu名,就是哭也不闲着,手中穿着一串辣椒。她见陈生进来,擤了一把鼻涕说:“你不能把ma给宰了,我还没同意呢。宰了ma,地里的那些活谁帮着干?”“ma现在还淌泪?”陈生问。

“不淌了。”王来喜的女人chou了一下鼻涕说“都是清早起来时淌。”陈生便朝ma厩走去,打算看个究竟。“来喜遛ma去了,给它散散心。”女人抹干了yan泪,对陈生说“自己找个地方坐吧。”陈生并没有找地方坐,他还是到ma厩去了。他首先察看槽子里的草,用手一摸比较干shuang,放到鼻子下也没闻chu霉味,这才放心地又去看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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