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就听队伍前面有人惊慌地"哎哟"一叫，同时啪啦一声，稀里哗啦，好象个大瓷盆摔在地上粉粉碎。大伙一瞧，原来前那捧主席像的大个脚底一，天塌地陷般要命的事现了：主席大瓷像摔碎了！你想，他捧这好十来斤重的瓷像走了一天，哪还有劲，要是有劲也会抱住主席像，宁叫自己摔倒也得叫垫住主席像呀！可是谁叫他死抱着主席像不放，排长叫人换他非不肯。可是当时谁也想不到该不该怨他，全惊呆了！把主席像打碎，杀的罪过呀！投等大伙清醒一下，那大个忽然两条大一弯"扑通"绘主席像跪下，请罪！一排长给这意外的事得魂飞魄散，不由己"扑通"也跪下，请罪！我们一排人不用任何人发命令全都跪下来。向主席请罪！

这命令——保卫主席，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任务，使跪在地上的上百人唿喇喇一下站起来。起的一瞬间，我有轻松，更有张，前真的现敌情，就要发生一场战斗吗？要说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跪得愈久愈没有理由站起来。可就在这时，只见白连长突然刷地站起，好像了什么事，使他清亮的嗓急迫地说：

跟着二排队伍上来，一看我们一排全跪在上，不知什么事了。二排长问，没人说，都指指前面，二排长过去一看主席像摔碎，二话没说也跪下，二排人跟着"刷"地全都跪下。等到三排上来，白连长一看全明白，没等他想办法，没等他发话，三排长和三排人全跪下了。人们都是抢着跪，谁先跪下谁就忠得最彻底，最决，最不犹豫。可那时候人们这弦绷得一样，几乎同时唿喇喇一齐跪下，白连长也跪下。但这一跪就麻烦，没法起来呀，主席像摔得粉碎，谁先站起来谁就是不忠。可也不能总这么跪着，跪到什么时候才算完？跪到天亮也没辙。在这星月之下，荒郊野外，大土上，黑压压，不知是傻是疯，跪着这一大片人，可没人吭声，土人敢动，谁也不敢看谁。都以一悔罪心情面对着前边，地上，那片给月光照得白、不成任何形象的碎瓷片儿。

"不好！前边村里有响动！敌情！可能是反动地主分搞破坏！一排、二排、三排，全集合，迅速跑步，目标左前方百各材。保卫贫下中农！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保卫党中央主席！"

队没走近路，好一通走，终于翻过一片地，还是不见村庄，前一片黑暗，本没灯火。左边是一条河，给月光照得贼亮，哗哗响；右边是梁地，被风得簌簌像下雨，黑黝黝好比一没尽的墙。夜雾浸得地面发粘，粘得胶鞋底呱叽呱叽，愈粘脚愈重。脚不像自己的了，好比变成两块砖。我也不敢问哪里才是百各村，这是备战拉练呀！一问思想就叫人抓住，挨批。整个队伍闷声闷气地向前行。跟白天那劲完全两样，好像打败仗回来的军队了。

跪着跪着，渐渐觉得右膝盖生疼，使手一摸，原来右正跪在一块石上。石埋在土里，石尖朝上，正硌膝盖。我使了半天劲儿，才用手指把一块三角形的石抠地面，不声地推在旁。不多时，忽觉要撒，愈憋愈想，哪敢把小便掏来，忍不住时，索了。这真他妈缺德，好大一泡，淋淋，难受极了。

两万五千里长征路！"这大个是山东人，一副山东大汉朴实憨厚的长相。他的誓言真叫我们动又钦佩，这忠诚使我佩大像章的那忠诚，就显得太一般了。我们学生上呼起号："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战士们立刻用宏亮号应答："向革命小将学习！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主席！"我们一呼一应，愈喊愈使劲，为了使喊声响彻原野，让人听见，压倒敌人。这一鼓劲，一直走到天黑地黑，更半夜，人可就累了，不知不觉投再喊号，黑糊糊只响着脚步声。战士们脚步还齐，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学生，两条有打架了。空肚咕咕在里叫。在穿过一片小树林时，趁着天黑谁也看不见谁，树枝草叶刷刷响，我伸手打挎包里抓一块馒嘴里，怕人看见，嚼成块儿就赶咽下去。白连长走到队伍最后边，这时他派通信员传话上来说，再翻过一片地，是百各村，队伍村休息。听了这话，真想一步踏那村大仰八叉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