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呀,今晚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别给咱惹麻烦。尤其别对黎大本提这件事。"
闵士杰暗想:你自己的事,怎么一说起来就咱、咱的?便说:"没问题,柳主任,您放心就是。"
柳大羊道:"喏,千万不可大意!如果这次和商谷雨合资项目谈成了,必然就有人对我们的谈判过程吹毛求疵,说三道四借题发挥也未可知。因为我们建委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就爱搬弄是非。上次土地竞标,我们给了尤二立公司一点优惠政策,结果连省纪委都惊动了,这事你不是也知道吗?当然这事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幸亏我没收尤二立的银行卡,否则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当然了,这件玉璧也是赝品,让咱们看清楚了尤二立的为人。可以说,房道上混的没几个好鸟。"
闵士杰迎合道:"咱建委表面看挺平静,实际上总有一两个-左-派在背后叫劲。还不是为了踩别人肩膀往上爬?当然,你们领导之间的事,我不便多说。"
柳大羊一听闵士杰话里有话,忙问:"士杰,究竟是谁,你说具体点?"
闵士杰犹豫了一下,说:"我说出来您可别往心里去——昨天黎大本副主任找我,说,士杰,商谷雨是我大学同学,此次有意在威州投资,柳主任也很重视,不过士杰,你可得注意,港人毕竟是港人,思想非常解放,不能让他牵着咱的鼻子走,否则说不定就把咱带沟里去。说话听声,锣鼓听音,您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柳大羊心里咯噔一下子,敢情一直密切合作的副主任黎大本也对自己心存疑问!机关里真他妈复杂。可是,不能听了蝲蛄叫就不种地了。他咳了一声,说:"士杰,黎大本说得没错,以后咱们还真得注意。不过,咱们把握分寸就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你说是不是?"
他也不想让闵士杰觉得他心胸很小,连副职的几句疑问也听不进去。说着话,柳大羊把锦盒里那个假玉璧掏出来了,递给闵士杰说:"士杰,既然尤二立这个玉璧不是真的,我也不要了,你拿去玩吧。"
闵士杰不要,心说你的好东西怎么不给我呢?让我捡破烂?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于是两个人在楼道里推推让让。柳大羊说:"你别不要,不信你拿它上文渊阁卖去,怎么也卖个千八百的,你不是还挣一顿酒钱吗?"
这话说得很贴心,闵士杰心里又舒服了一下子,便接了过来。与领导打交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闵士杰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只觉得柳大羊不是凡人。
此时外面天空已经放晴,一轮圆月高悬头顶。两个人在湖山宾馆门口分手,闵士杰打车回家,柳大羊则打车找那蓝田去了。
那蓝田住在威州市上风口的市领导住宅小区。是一大片梧桐树林掩映下的红砖小楼区。走在这里,有点走在北京使馆区的感觉,整洁而静谧,微风吹来,树叶子哗啦啦地响起来,那感觉太美妙了。关键是楼与楼之间离得很远,这就保证了住户的私密性。谅你用俄罗斯军用八倍望远镜,也看不清对面楼里的动静。
柳大羊记忆犹新,当初盖这个小区的时候,老百姓的告状信雪片似的飞到市建委,飞到市信访办。那是被拆迁挤走的人们写来的。而且,一群大娘坐在市政府门口,怎么劝也不走。她们带着面包、矿泉水,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那些日子秘书白明刚他们几乎焦头烂额了。
告状的人们住惯了上风口的房子,几乎过的是上等人的日子,可是一拆迁,都把他们塞到下风口市郊结合部的一片小区里。柳大羊当时收到这么一封信,信里说:"建委柳主任,你主管全市的盖房问题,你只为讨好市领导,你这么做不是缺德吗?你如果没儿子,那么你生了儿子就没屁眼,你如果没孙子,你生个孙子就没屁眼!"当时把柳大羊气得刷刷刷就把信给撕了,破口大骂:"真他妈不是东西!难道这个小区是我让盖的吗?我有那么大权力吗?"
最后事情闹到省里,每家一平米补偿2000块钱算了事。其实那点钱能解决什么?大家就落个心理平衡而已。柳大羊其实还是蛮同情那些老百姓的,他们无计可施的时候只能写告状信、骂两句街。难道连骂一句也不允许吗?再说你挡得住人家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