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开发区的入门条件是500万呀!"巴兰道:"太阳能路灯可是纯粹的低碳经济项目,你难道不能特事特办?"那蓝田想了想,说:"留住你的同学吧,这件事可以办。"巴兰非常高兴,旗开得胜不是?她立即掏出手机,给那个同学回了电话,告诉他事情有眉目了,准备一瓶好酒吧。至于这个同学为什么会找巴兰说这件事,那蓝田则没问。接下来,巴兰就立即往他身上欺,嗲声嗲气地撒娇。那蓝田轻轻地推开巴兰,他要消消停停说话,否则一旦性起就要办事,办了事就没法开口了。他像审问犯人那样,严肃认真地问起巴兰肚子里的孩子,一字不漏地用心记下。巴兰煞有介事地告诉他,一个走江湖的批八字高手,给她算出她将与一个为官的人生下一个贵子,听清楚了,是贵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人家不告诉,让你自己去悟。既然是贵子,自然就是男孩,那还用得着悟吗?如果是女孩不就是贵女了吗?于是,她就去了一趟白云寺,虔诚地跪拜了送子观音。谁知,回来以后就开始闹口了。
"你瞧瞧我这脸——都快吐得发青了,体重也减了好几斤!"
那蓝田蓦然间陷入极大的矛盾之中。自己说话间就要摘掉断子绝孙这个令他深恶痛绝的黑帽子了,然而一瞬间又将背上有个私生子的包袱!须知这个包袱绝对不轻,弄不好就丢官、丢前途、丢一切!这可真让他陷入五里雾中,要还是不要难以痛下决心。而眼下巴兰肚子里的孩子正一天天长大,直到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呱呱坠地。到那时就说什么都晚了,就算倾家荡产,就算走遍世界,也绝对买不到后悔药。
巴兰见他犹豫,便说:"你心甘情愿断子绝孙吗?"
"我想想,我想想。"
那蓝田陷入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心灵折磨。他今年五十有二,在他这些年的人生经历中闯过多少大江大海,遭遇多少磕磕绊绊,凭借他不屈不挠不气馁的心劲儿和能折能弯的韧劲儿,硬是从一个农民的儿子,爬上威州市官场的金字塔,熬成威州市市领导,站在了金字塔的塔尖。但是,活这么大岁数,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要不要生个私生子"这么棘手的问题。这无疑是他近来不断面临挑战的一个极限。他点上一支烟,狠狠地吸着,如撞笼的困兽一般在屋里无规则地乱走。
巴兰看着他的眼睛,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她感觉到那蓝田其实是个做事稳重的好人,如果是冒冒失失胆大包天的人,对冒险的事不做考量的人,恐怕连自身安全都难以保证,怎么指望他对未来的孩子负责任呢?更别说对孩子的娘负责任了!而那蓝田左思右想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方显出他对生下一个私生子所带来的利弊关系的权衡与思量,唯老谋深算的人才会如此。看人世间哪一个成就大事的人不是老谋深算的?但关键时刻他还需要她的助力,她必须再推他一把。于是她说:"你不就是担心你的官职吗?如果我们俩不张扬出去,谁知道你有个私生子?再说了,你的官职能陪你一生一世吗?即使你干得再出色,用不了十年,你也得规规矩矩下台,就算你还可以到二线干干政协之类,最终还是得下台——中国早就废除干部终身制了,而你仅仅为了官职就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落一个断子绝孙,违背人伦常理,你想想你亏不亏?"
此时那蓝田眼前浮现出一个暮年那蓝田老态龙钟的样子,然而,身边热热闹闹地子嗣绕膝却让他心满意足。已经做了市长的风度翩翩的儿子百忙之中来和他一起过春节,温文尔雅的儿媳争着为他捶肩捶背,人高马大的大孙子举着一件元青花瓷器过来说:"爷爷,您这件元青花刚估来新价,500万。"花容月貌的孙子媳妇则腆着隆起的肚皮扭扭腰肢走过来说:"爷爷,您就要见四辈儿了,您打算送给重孙子一件什么礼物啊?"那蓝田脸上笑开了花,心里那叫熨帖!他清了清因年老而沙哑的嗓子,说:"孩子太小,就送一件元青花小碗吧。"起点如此之高,而且不俗,一家人笑逐颜开,屋里的气氛热到顶点!此时,恩爱一生的老伴便满眼含笑递上一杯热茶,有功之臣巴兰则像个佣人谦逊知礼地站在一旁。但接下来就幻化为另一幅场景——他落寞地躺在床上,宽大的房间空空如也,没有人说话,更没有笑声,死一般寂静萧条,唯有面无表情的满脸沟壑的老伴一个人佝偻着腰慢吞吞走来,颤巍巍端来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的瞬间两人还没交接好,玻璃杯"啪"一声摔在地上,热水和玻璃碴子溅了满地。
两幅场景竞赛一般,比较着,交替着,在那蓝田面前晃来晃去,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大喝一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