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4嫉妒的权利

一

在xing爱中，嫉妒是常见的现象，俗称吃醋。醋坛子打翻，那酸溜溜的滋味很难用语言表达，人们往往也羞于用语言表达。表达chu来时，嫉妒总是化装成别的东西，例如愤怒、骄傲或冷漠。可以公开表示仇恨，嫉妒却不能。在人类一切情gan中，嫉妒似乎是最见不得人的一zhong。

人们讴歌爱情，耻笑嫉妒。这两zhong情gan本来宛如一对孪生姐妹，彼此有着不解之缘，却受到完全相反的评价，这未免有些不合逻辑。其实，被笼统地称zuo嫉妒的这zhong情gan是很复杂的，包han着不同的因素，而它们并非都是负面的。

人为什么会吃醋？大ti而论，是因为爱。爱，所以就在乎，就把爱人是否也爱自己看得很重要，对爱人gan情上的些微变化十分mingan。吃醋未必要有事实的gen据，热恋中人常常会捕风捉影，无端猜疑。这样的吃醋，只要控制在一定程度内，不但无害，反倒构成了爱情中的喜剧xing因素，我们不妨把它看zuo一zhong特殊的调情。事实上，一点醋不吃的人不解爱情滋味，一点醋味不带的爱情平淡无味。当然，如果不加控制，嫉妒就会成为一zhongju大的破坏力量，每每酿成悲剧。

也有不是从爱chu发的嫉妒，这zhong情形突chu地表现在那些无爱或者爱情业已死亡的婚姻中。爱情不存在了，为什么还要嫉妒呢？可能有三zhong原因。一是在传统观念支pei下，因所有权受到侵犯而愤怒。二是在虚荣心支pei下，因“面子”受损害而gan到屈辱。三是在报复心的支pei下，因对方可能获得的幸福而不平。当一个人因为爱而嫉妒时，在他的嫉妒中，这些因素也可能以较弱的程度混杂着。在我看来，这样的嫉妒或嫉妒中的这些因素的确是yin暗的，应该被否定的。而凡是真正由爱导致的嫉妒，则多少有其存在的理由。最执著的爱往往会导致最qiang烈的嫉妒，即使疯狂如奥赛罗，也有一zhong悲剧xing的mei。不过，我对之只能欣赏，却不赞成，因为他的行为不符合我的民主观念。

二

an照我的理解，婚爱中的民主所要反对的是把爱情变成占有，但它并不排斥嫉妒的权利。嫉妒本shen不是专制，因为嫉妒而伤害人shen才是专制。

随着民主观念的演进，曾经有不少激进之士主张一zhong开放的婚姻，在这zhong婚姻中，嫉妒不复有容shen之地。例如，西方“婚姻革命”的始作俑者罗素认为：爱是一zhong积极的光明的gan情，嫉妒是一zhong消极的yin暗的本能，因此，开明的夫妇应当自觉地压制各自的嫉妒本能，以便给自己也给对方以婚外xing爱的充分自由和广阔天地。在他看来，这zhong婚内外多样化的xing爱关系无损于由最真挚的爱情所缔结的婚姻，两者完全可以并行不悖。相反，因为婚姻而拒绝来自别的异xing的一切爱情，则意味着减少gan受xing、同情心以及与有价值的人接chu2的机会，摧残人生中最mei好的东西。

我对罗素的见解曾经shen以为然，但是观察和经历使我产生了怀疑。据我所见，凡是发生过婚外恋或婚外xing关系的家ting，不论受伤害的一方多么开通豁达，如何显示大度宽容，那yin影总是潜伏了下来。其结果是，或早或迟，其中的相当多家ting(如果不是大bu分的话)终难免于破裂的命运。在这过程中，悄悄起着破坏作用的yin影正是嫉妒。

是那受伤害的一方缺乏足够的教养，压制嫉妒的努力不够真诚吗？可是，罗素自己够绅士也够真诚了吧，结果怎么样呢？众所周知，他一生中多次结婚和离婚。当然，这未必能证明他的理论是错误的，就像不能证明相反的婚姻理论是正确的一样，因禁锢而遭失败的婚姻比比皆是，其绝对数量远超过开放的婚姻。然而，当罗素和他同样主张xing开放而痛斥嫉妒之非的第二任妻子bo列克离婚的消息传来时，林语堂不无理由地推测，很可能是嫉妒在其中起了最重要的作用。

正如罗素的传记作者艾lun·伍德所说：压制嫉妒的行为容易，压制嫉妒的情gan难。他以嘲讽的口吻指chu，罗素主张对pei偶的风liu韵事chu1之泰然，这个主张貌似激进，实则保守，乃是chu于一zhong贵族信念：liulouchu嫉妒情gan是不ti面的。

可不是吗，当你发现妻子或丈夫不忠时，你妒火中烧，但你立刻想到了你是一个文明人，你shen谙人xing的弱点，你甚至不认为这是弱点，而是开明婚姻的权利和优点，你劝说自己予以宽容，决不为此报复，甚至决不为此争吵。你成功了，并且从中获得了一zhong满足，因为你的行为维护了你的zuo人的尊严，表明了你是一个xiong怀开阔的人。可是，殊不知你的成功仅是表面的，暂时的，嫉妒的情gan并不因此而消解了，它只是被压抑到了潜意识之中。后来，当你自己也不忠时，连你自己也分不清你到底是在实践开明的婚姻理论，还是隐藏着的嫉妒情gan在作祟和寻求报复了。

三

我承认世上并无命定的姻缘，即使两人真正因为相爱而结合了，他们各自与别的异xing之间仍然存在着发生亲密关系的各zhong可能xing。是否应该为了既有的婚爱扼杀这些可能xing呢？对此需要作juti的分析。

一zhong情况是婚外的x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