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可是,注意!到头来凡高还是冲到前面,他的画不管是在博里纳日还是在巴黎,最后在阿尔勒都打响了,这我们毫不怀疑。您怎么看,我的太太?’’我丈夫问我。我说:“你们都疯了还是怎么了?对我来说都是图画图画,胡涂乱画!别的什么也不是。,’黛卡娜站起身来,如今我看到,让我感到遗憾的是,这还是个蛮可爱的女人,是一个挺会招男人为她神魂颠倒的女人;更主要的是,她是一位立即让依尔卡和沃拉吉米尔都爱上的姑娘,黛卡娜也马上意识到这一点。名叫布尔达的那位青年,从兜里掏出一瓶法国白兰地,倒进一只既用来装酒又用来装咖啡的罐子里。
于是大家为这位专程从斯洛伐克来到布拉格开始学美术的年轻女郎黛卡娜未来的成就而干杯。…然后便各显神通,彼此抢着说话,在热尔多维街这间地下室里高谈阔论、东扯西拉什么凡高、蒙克、萨尔瓦多·达利,只有沃拉吉米尔默默不语,凝视着脏兮兮的地板,同时用他的一只斜眼睛跟踪着斯洛伐克姑娘的一举一动。他不是直接看她,而是用一个男孩的整个心灵在注意她我感到在他触碰到我的膝盖,他的鬈发挨着我的眼睛这一时刻,对我来说应该足够了,因为沃拉吉米尔,我马上就知道,这是他第一眼便爱上了的女郎,这姑娘将决定他的命运。黛卡娜仿佛突然从她的困境和烦恼中松一口气。她突然用斯洛伐克语说,依尔卡虽然有一头漂亮的头发,但如今不时兴这种发式了,她问依尔卡是不是愿意让她给他剪一个加拿大草坪式的发型。依尔卡笑开了,他抬起头对着天花板,眼泪鼻涕都笑出来,眼睛幸福地转悠着,他立即掏出剪子,黛卡娜便将一块毛巾围在他脖子上。坐在椅子上昀依尔卡抬着头,可黛卡娜将它按下去。咔嚓几下将他的头发剪去一大截。
沃拉吉米尔这时变得平静了些,而且有了笑脸,不过他笑得那么谨慎,仿佛他口里的牙齿有些破损不敢暴露似的,他看黛卡娜时也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只是瞅着她的背影。她正弯着腰给依尔卡剪头,剪完之后,黛卡娜拿开毛巾,依尔卡站起来,挨个挨个地看我们,仿佛在照镜子。我马上看出来,依尔卡成了一位很帅的青年男子,活像一位加拿大的专业冰球运动员。就像我所看到的,大家的印象跟我一样。黛卡娜从走廊上取下镜子,拿进来摆着,依尔卡看到的自己就像我们所看到的,特别是我所看到的他。他大声嚷着:“咱们得庆祝一番!”说着跑进小贮藏室里拿来一瓶酒倒进罐里。于是我们大家又为依尔卡的发式而干杯。从这片刻起,依尔卡的确了完全不同的一位男土,他过不一会儿就去照照黛卡娜挂在走廊上的镜子。那位美术编辑没少吃惊,他卷起袖子说:“我马上得赶回去开一个会。喂,依尔卡,黛卡娜不仅没有地方过夜,压根儿就没有住处。我说依尔卡,我把你的那些蝴蝶登到美术专页上去,再写上几句话。你呢,就让她在这里呆一个星期,在她租到住房之前,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
依尔卡乐了,感动极了,这种幸福简直是从天而降。依尔卡的高兴很正常,其他男人要是处在他的地位也会同样。他深感荣幸的是,有位女士将在他这里借宿,更重要的是他还教她画画,他可以向她诉说有关他不幸命运的一切,即任何体面的女人都不想要他。依尔卡连忙说:“朋友,一切为了你,我这里不是还有一张行军床吗?她在这儿睡,我给她生上炉子,我在旁边那张行军床上睡,她可以舒舒服服睡在床上。”依尔卡·什梅卡尔简直是欣喜若狂。我们大家同时说:“咱们一块儿走吧!”我们开始告别。沃拉吉米尔与那女士握手时,脸色苍白,他还是不看她的眼睛,已经深深地爱上她了。他要是看一下她的眼睛,准会晕倒过去。我丈夫说,有一次裁缝给沃拉吉米尔量裤子尺寸,她将皮尺插进他两腿之间去量,他便立即晕倒过去了…我和我丈夫每个星期到他的表妹米拉达那里去游一次泳。她跟我丈夫一样也是布尔诺人,爱说一口摩拉维亚方言,也喜欢说布尔诺俚语。她出生在面包巷的一所公寓里。这公寓带有一个外廊,很像一座大监狱。
布尔诺的德国人管这条卖面包的街道叫面包巷。如今她住在霍莱肖维采的巴特里饭馆旁边。我们去的时候经过利本尼桥,回来的时候还经过利本尼桥。河上的空气很好,透过栏杆可以了望布洛夫卡。特别是在傍晚,我丈夫边走边抚摸着这石桥的栏杆,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当他凝视着河的深潭,顾盼着周围的景色以及医院走廊的灯光映在河上的光影时,总是默默不语,我也只好默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