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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6/6)

过兔子,那是出于必要;出于必要,不得已我也可能杀人。

我对德国人曾把有些人最亲的亲人谋杀于集中营或监狱,从而遭到以一整口牙还一颗牙的回报一点儿也不感到惊奇。有人对我说过这么一件事:在克鲁什勒山区一个什么地方,战争结束之后,人们把两名党卫军搁在乎板大车上,强迫一千德国人将另一个德国人的四肢挨个儿砍下来,总是互相砍,先扎眼睛,然后砍手,砍腿,再一条腿,等到他们在那两村民们用拖拉机拽的平板拖车上把什么都砍了之后,只剩下了两个身躯和一只手,只有其中的一个还有一只手,因为另一个已没有手去砍对方这只手了,可他们两人都还高呼“希特勒万岁!”我丈夫又歇了一下脚,不是因为讲这故事的缘故,而是因为我们已经离开了树林,我们已在沿着一个光秃的斜坡走。我感到头晕,不是因为我丈夫讲这个故事,而是比这更糟糕;我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看这峡谷便感到要呕吐,当我一看那山谷,我的眼睛还能看见树干和松枝,那我还能在这山顶上找到个依靠,可我如今在顶峰上,树林和灌木丛都在离我们老远的底下,我不只是感觉而是实实在在地认为我站着的地方在旋转,我看到金峰和科特尔在旋转,往深渊里坠。

大地像个大磨盘在绕着一根巨大的轴在旋转。在我对面下方的那些小旅舍、松树、云杉都在往上转,原来在我下面的现在都渐渐升到了上面。我看见它们在山顶上游走,捆在一个看不见的巨大圆轴上从我身边经过,这种幻梦和极大的焦虑感使我的膝部一软,倒在地上,我的指甲紧紧扣住地上的雪。如今连我自己也在旋转,我不禁喊叫了一声,因为我准确而实在地感觉到,我被一种什么魔力揪着头发甩到了空中,我那顶帽子只因我在旋转才掉下的。我又喊叫一声,我因为觉得自己在破碎散落,将要徐徐落到山谷里的一个什么地方,从这座因雪和阳光交相辉映闪闪发光的山上滑进这山谷。我丈夫站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前面,他将手伸给我,我却四肢着地,仿佛顶着大暴风雪慢慢地朝我丈夫爬去。我用四肢爬行着,我想让我丈夫伸出来的手抓着我,却又害怕抬起一只手来。他先是笑话我,像喊一匹受惊的马一样喊着我;可是如今,当他看到我如何用膝盖向他爬去,听到我那恐惧的叫声,仿佛我们在见最后一次面,即将永别的样子时,便立即朝我跪下来,搂着我。

我便紧紧地搂住他,我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惧,我闭上眼睛,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我丈夫帮我站起来,可我又一次不得不摔倒在雪地里,我哼着哭着,我丈夫不得不走到我的面前,在他的手指能够得着我的地方,领着我斜着往回走。当我一睁开眼睛,大地还是在旋转,地面上的一切都在散落,我又一次体验到我和我周围的一切东西都捆在一个看不见的大磨盘上…直到我能摸到第一根棍,然后扶着第一枝倒下的树干,直到我抱住了又一棵云杉,这我才睁开眼睛,看到沿坡而下的灌木和树林,看到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的滑雪者们沿着斜道往山顶上爬,看到黑森林中露出带烟囱的屋顶、从伊莱姆尼克小旅舍冒出的滚滚炊烟。这一切仍没使我平静下来,不过那种头冲下,刚不久前我还真的觉得在绕着一根大轴的旋转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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