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茶碗天地

庆长五年五月下旬，令人烦恼的梅雨终于停了，天空湛蓝，不知从何chu1传来阵阵蝉鸣。隐居三本木的高台院派人到本阿弥光悦家中，请光悦为长次郎新烧制的茶碗命名。光悦看到被派来的侍女，不禁一愣，尽guan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

“久违了。”侍女恭恭敬敬把茶碗放在光悦面前，微微一笑。

光悦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盯着侍女chu神，甚至连茶碗都不看一yan，遂讪讪笑dao：“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由于是高台院的使者，光悦特意把她请进了内客厅。客厅走廊前的竹叶像是被jing1心洗过，透着一gu鲜亮。

“呵呵！您还没想起来？其实难怪。nu家这样的人居然能侍奉高台院夫人，真是不可思议。”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博多…”

“正是。nu家就是被石田治bu大人带走的阿袖。”女子脸上louchu一丝微笑，像在回忆什么“以前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你果真是阿袖夫人…只是，如今怎么…”话犹未完，光悦忙打住，仔细端详茶碗和阿袖。yan前的茶碗明显ju有长次郎的风格，不难认chu是真品，却非极品。“我会让这个女子把茶碗给你送去，”光悦耳边似响起一个声音“好让你仔细看看这女子。”

“太荣幸了！”光悦伸手捧过茶碗，视线却一直没离开阿袖。

世上正盛传，内府将要讨伐上杉氏。上杉景胜不仅违抗命令，拒绝来大坂解释，还不断加qiang军备，大量招募狼人，家康于是决意chu兵征讨。增田长盛、长束正家、中村一氏、堀尾吉晴、生驹亲正等人却以时机未熟为由，联名上书，yu阻止家康chu兵，家康却是无论如何听不进去。就在这时，一个曾经服侍过三成的女子，chu现在了世人都认为与家康站在一起的高台院shen边，于是乎，世间舆论一片哗然。

此事绝不寻常！光悦正满腹狐疑，阿袖却若无其事dao：“先生，比起这个茶碗，高台院夫人恐更想让您鉴定鉴定nu家的心。”

光悦轻轻把茶碗放在膝边。阿袖似已察觉到他内心的波动。想到这里，光悦好斗的本xing被激发起来：“你似已清楚。对，比起茶碗，夫人更希望我猜猜你的想法。”

“nu家也这么想。先生鉴别刀剑天下第一，对于人心的鉴别力亦无chu其右，这似是内府原话，对吗？”

“不敢当。即使内府那么说，想必你也不会认同。”

“先生过谦了。”阿袖jiao声笑了。一笑起来，她便媚态毕lou“痴女子时常不由自主迷失本xing，阿袖今日就是想请先生指点迷津。”

“不愧是阿袖！”光悦回击dao“无论什么场合，你永远不会迷失自己。是谁把你荐到高台院shen边去的？”

“是先生熟识的淀屋掌柜。”

“常安？”光悦纳闷不已“但应不只是他，还有其他人帮你。让你下决心去侍奉高台院的人是…”

“到底瞒不过您的yan睛，是石田治bu少辅大人。”阿袖毫不慌luan，从容dao。

“果然如此。我无须再问你的目的了。”

“先生是否有些草率了？”

“由于讨伐上杉的传闻，加藤清正、福岛正则、黑田长政、加藤嘉明等人专门向高台院派了使者，你不会不知此事。”

“nu家当然十分清楚。”

“这些人是否在求高台院阻止内府对上杉的讨伐？”

“不错。四位遗臣还说，若内府执意讨伐，他们情愿代内府前去。”

“这些事你都报告给石田治bu了？”光悦压低声音问dao。

谁知阿袖竟不假思索回答：“是。这是nu家服侍高台院的目的之一。”

“目的之一？”

“是。但这绝非全bu。除此之外，nu家还有隐情。”

“你是不是想对高台院夫人…”

“没错。我确是接受了刺杀密令。”阿袖面不改se，眯起yan睛。

光悦被此女的气势震慑，一时chuan不过气，浑shen战栗——这个女子竟是潜入高台院shen边的刺客！他原本半信半疑，只是带着戏谑之情试探，没想到她竟坦然承认了。光悦早就看chu她绝非寻常女子，她对一切都无所畏惧，也不为一切所迷。过去的悲惨生活让她尝尽艰辛，早就从对人生的恐惧中解脱chu来。正因如此，她才被博多的神屋和岛屋选中。可自从跟着三成进京，这个女人的消息就断绝了。

“看来她终究是个女人，被治bu大人迷住了。”神屋宗湛曾苦笑着叹dao。这话乃光悦从弟子山yang口中听来。这女子原本不应刺杀高台院，而应刺杀三成。

“你果然接受了这样的命令？”

“先生，您是不是认为阿袖乃是个古怪女人？”

“一言难尽。”

“阿袖也厌恶战争，还一直想刺杀治bu。”

“那为何被他…”

“我未被他迷住。”

“哦。”光悦心中生起gan动，忙改变话题“人心可真是奇妙，时时都会因人发生改变。”

“这么说，是治bu大人让nu家变了？”

“这不是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