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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洗澡
八点三十分,wu理治疗师来了。治疗师碧姬有一副运动员shen材,脸的侧面长得很像罗ma钱币上的人形,她一早就来帮我动一动关节ying化的手臂和大tui。这zhongwu理治疗称为"动员",这个军事名词用在我shen上gan觉很hua稽,因为我这支军队溃不成军:二十个礼拜之内掉了三十公斤。我在发病以前吃了八天减fei餐,那时候怎么敢期望会有今天这样的成效。碧姬还查看了一下我会不会颤抖,有没有改善的迹象。"试试看,握jin我的手。"她说。我偶尔会有幻觉,以为能够挪动手指tou,所以我集中全bu的力量,试图nie碎她的指骨,但是gen本连动也没动一下,她又把我呆滞不动的手放回泡绵衬垫上。事实上,唯一有进展的是toubu。我的tou可以左右转九十度,我的视野能看到隔bi建筑wu屋ding的石瓦,也能在我没办法张开嘴ba的时候,看到我儿子提奥菲画的一只奇怪的米老鼠伸chu长长的she2tou。因为持续的练习,我的嘴ba已经能微微张开。就像wu理治疗师说的:"必须要非常有耐心。"这一tao复健运动最后一个步骤是脸buanmo。碧姬温热的手,an压我整张脸,包括我自己觉得ying得像羊pi纸、瘦瘠无rou的bu分,也包括还有神经知觉、能皱一边眉mao的那bu分。这两bu分的分界线正好从嘴ba经过,我只能牵动一边的嘴角,略略louchu一半的微笑,不过这已经足以让我把心情的起伏表louchu来。另外,和我家居生活有关的一个cha曲──梳洗,总会带给我zhongzhong复杂的gan受。
有一天,我突然觉得很可笑,都四十四岁了,还像个小宝宝,需要人帮我清洗、转shen、ca拭、包niao布。完全倒退到婴儿期,居然会让我有zhong隐约的快乐。但是过不了多久,所有这些事情却会让我忧伤难以自抑,yan泪就这样滴到了看护工抹在我脸颊上的刮胡泡泡里。
每个礼拜一次的洗澡,会让我同时沉浸在痛苦折磨与幸福至乐中。泡在浴缸里的mei妙时刻,很快就会有一gu乡愁急急划游而来,而以前泡澡曾经是我生活中最大的享受。带着一杯茶,或是一杯威士忌,再带一本好书,或是一叠报纸,我泡在浴缸里久久不chu来,一边还用脚趾去转动水龙tou。会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以我目前的chu1境,来回忆那段愉快的时光是非常残酷的。幸好,我没有时间钻niu角尖。他们把发抖的我放在推床上,又把我送回病房,老实说,这张推床真是舒服得像伊斯兰教苦行僧睡的钉床。
十点三十的时候,从tou到脚全shen都要穿dai好,准备下楼到复健中心去。我拒绝穿医院建议的丑陋的慢跑衫,所以我还是穿我学生时代的旧衣服。和洗澡一样,我老旧的背心会使我回想起这一路走来,每一步痛苦的足迹。但是我宁愿把这些衣服看作生命延续的象征,证明我还是要成为我自己。哪怕要受罪,我还是jian持在开司米里zuo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