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要印证这句话似的，男孩开始剧烈的咳嗽，血沫和鼻涕把前方的桌面溅得斑斑驳驳。他抬起细弱的手，用曾经华丽的破袖苍白的嘴，气，断断续续的说起了话，这样的努力越发透支了他的生命。

“待不久的，”男人回答。

“让我来展示给你看罢，你的命运全在于我，而只有彻底除掉他，你才能受到真正的力量。”

他是如此瘦弱枯槁，以至于似乎一不小心骨骼就会磨破肤来。曾经明亮的睛也凹陷无光，蒙上了一层翳。疮疱布满了他的肤，还溢绿的脓。连最细微的吐纳都能令他剧烈起伏，仿佛呼也是件困难的事。男人觉得几乎可以看到那颗早就垂死的心脏动得异常艰难沉重，但它仍然倔的动着。

“没错，”兽人接话“这样下去没有任何好。是时候苏醒了。醒来，再次迈现实世界。”他转向男人，目光灼灼。“迈向你自己选择的方向。”

在他们的争吵声中，男人抓了座椅扶手。这场梦已经纠结反复了好几年，他发现对此产生的厌倦已经盖过了当初的乐趣。“你们争来争去我已经看腻了。让我们来个了断吧。”

坐在他左手边的兽人十分年老，但仍然力充沛。他下颌宽大，扑朔摇曳的火光凸显脸上恐怖的纹绘——一个诡异的骷髅。他曾经是个驾驭无尽力量的大萨满，而现在，即使作为男人梦中的幻像，他也是那么威势人。

当然，这全是幻景。坐在长桌主位的男人非常清楚这一。他的位置稍，座椅大而且雕饰华丽，但并非王座。他知自己在梦，一直在梦，已经梦了很久，很久。这座大厅以及大厅里的锹牙鹿角、炉火、长桌——乃至兽人和男孩——全都不过是他梦中之。

“你愚蠢的程度不亚于你的顽固，”兽人吼。“很久以前我就赢了。”

兽人斜看着男孩，骷髅脸上现可憎的邪笑。男孩又咳嗽起来，但并没有在兽人的目光下畏缩。相反，他不失尊严的缓缓坐直，浑浊的睛来回扫视着兽人和男人。

“你还没——还没赢得他。我会——会证明给你看。”

现在，他一副病容。

那个脆弱而纤瘦的男孩，已被狂烈的冷风掀下了椅。他竭力支撑起自己，挣扎着爬回自己的座位，他的呼变得更加虚弱而急促，全颤抖不已。男孩向男人投去一个神——希望、忧惧，还有莫名的决心。

“他怎么还在这，”兽人指着男孩说。

兽人脸上的骷髅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像一个独立的实般飘浮起来，整个房间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那些龙架刚刚还只是木雕而已，现在却扭动着，活了起来，它们摆着，嘴里的火把闪烁飘摇，舞起无数怪诞的投影。狂风尖叫嘶鸣，一撞开了原本闭的大门，雪拥来，环抱了这三个影。男人展开双臂，任刺骨的寒风像披毡一般将他裹起。兽人狂笑起来，浮在脸上的骷髅更是恣意骄狂。

男孩却不同。也许过去他曾是个英俊少年，有着海蓝的大睛，清秀的五官，还有一金发。但那已经是过去了。

用它招待三四十人也足足有余，但现在只坐了三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兽人，一个男孩。

“还没有结束，”他轻声说，尽兽人的狂笑震耳聋，尽寒风的哭号绵绵不绝，男人听到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