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质,这种气质使他们勇于献身、勇于殉道,心之所善,九死无悔。但是,他们对他们献身、殉道的对象,却由于“目的热”未免沦于“方法盲”他们之中智慧高人的,一旦成为狂飙运动的狼花余沫,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当口,他们必然会有所觉悟,这是很自然的。严侨是共产党,但却是身陷在台湾的,他脱离了红色的磁场,孤单地局促在蓝色的泥淖,在日新又新的成长下,以他的智慧,一定程度的觉悟,是可以想像的。这种觉悟也许没有《修炼失败的神》作者那种细腻、也许没有《新阶级》作者那种深沉,但是严侨有他自己的特色。那特色就是尽管他有所失落,但他并不因失落而脱离;相反的,他要归队,要归队去重建那父母之邦,一天晚上,严侨又喝醉了酒,他突然哭了起来,并且哭得很沉痛。在感情稍微平静以后,他对我做了最重要的一段谈话:
我不相信国民党会把中国救活,他们不论怎样改造,也是无可救药,
他们的根儿烂了。十多年来,我把自己投入一个新运动,我和一些青年人
冒险、吃苦,为了给国家带来一个新远景,所以我做了共产党,我志愿偷
渡过来。为我的信仰做那最难做的一部分。可是这两年来,我发现我变了,
我的精神好像飞向那自由主义的神像,可是我的身体却永远被一个党锁住,
被另外一个党监视,这是我最大的痛苦。虽然这样,我还是想回大陆去,
那里虽然不满意,可是总有一点“新”的气味,有朝气,对国民党我是始
终看不起的,它不配我去自首!现在我们的名册里并没有你,可是我想带
你回去,带你去共同参加那个新尝试的大运动,这个大运动是成功是失败
不敢确定,但它至少牺牲了我们这一代而为了另外一个远景,至少比在死
巷里打滚的国民党痛快得多了!
由于他有那样的背景。那样的偷渡经验,我相信他说的,我答应了跟他走。我当时梦想我会参加一个重建中国的大运动。可是梦想毕竟是梦想,半夜里五个大汉惊破了他的梦和我的梦,他被捕了。这是1953年的事。那时候严侨三十三岁,我十八岁。